「原创文章」渺小的世界

马革裹酒 2019年12月8日原创文章评论7,006 阅读519932字

(七)

当我听见初春报晓的时候,那个令我担忧的日子终于还是来临了,我握住剑柄的手也忍不住颤抖。我悄悄地跟随着三人到了积雪融化后露出的火山口岩浆池边。

“把魔石放到熔岩湖的中心去。”讙将两块拳头大小的晶石丢给一旁的栎,命令道。

栎刚想接住石头,却被旁边的祁以极快的速度从半空中一手抢过。

“你这是什么意思?”讙语气冰冷地质问着。而祁自顾自将魔石放到了怀里,径直退远了几步,目光似有一分警惕地盯着对面,与那阴冷的视线相交。

“抱歉,讙,我不会再为阿勒尼斯卖命了!”祁语气决然地说道。

讙的神色冷下来,沉默了一阵,似呢喃着:“是吗?但你以为凭你一个人就能阻止我吗?”

祁没说话,暗自握紧了双拳。

“既然如此,那么,就别想活着离开!”讙的瞳孔瞬间紧缩成针孔般大小,向祁猛扑过去,世界上最为凶狠的猎食者也莫过于此。

“我会阻止阿勒尼斯,这是我的承诺!”誓言一般的呐喊从祁的口中咆哮而出。

这时,躲藏在远处的我飞快地由侧面窜出,紧握长剑,在空气中发出金铁交击的一声,成功地阻挡住了讙的攻势。我手中剑的锋刃与他的利爪摩擦着,发出阵阵刺耳的尖锐鸣叫。我感受着从那双看似瘦弱的手臂上传来的巨大爆发力,有些吃不消,便发力猛推一把,随即身形后退,赶紧结束了胶着状态。

“哪儿来的不知死活的家伙!”讙皱眉,而视线瞟向另一边的栎,“别愣着,把魔石拿回来!”

看着我和讙两人间对峙的栎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将目光转向抢走魔石的祁。他接到命令后也没有任何犹豫,迅速展开羽翼,腾空而起,同时向着祁的方向俯冲过去。

我的目光时刻不敢离开那双阴冷的眸子。讙也没有再说话,径直向我攻过来,我抬起剑锋准备迎击。但对方变幻莫测的步伐让我分辨不清来势。如果不能主动出击,一定会被不断地打压。在那一瞬间,我便考量好了作战策略,再无犹豫,脚下爆发出最强的力量,向对方冲过去。在两人即将相撞之时,我在右手虚晃了一下剑刃,左掌抵住握柄朝敌人的心脏部位刺击过去,我知道,如果不能立下必杀的决心,便无法战胜这样一个强大的对手。

但我仍旧没能清楚地认识到讙的强大,在锋刃将要触及到血肉时,他竟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扭转,侧身躲过了刺击。两人错身而过,我的剑只挑破了他的衣服,但我的腹部此时却染上了一片鲜红,尽管伤口不深,但也发出一阵灼烧般的疼痛。我看见讙的利爪上滴落着鲜血,那是属于我的。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因此而战斗。

对手再一次发起了进攻,而我不安的心情已愈发明显,没有工夫去观看栎和祁那边的状况,只能相信他能够守护好那几块魔石,不要让“门”打开。我紧握了剑柄,左手虚握成拳,将膝盖微弯降低重心。要看清楚对方的行动,并且做出预判,才能让闪着寒光的锋芒刺中。

这一次,我不会再重蹈覆辙。讙的利爪再次向我的腹部袭击而来,我不顾受伤的风险,转而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左臂,我明显看到他的神色里惊异了一瞬,但立即便又阴冷下来,将右手的利爪拧入了我的身体,我咬牙未理会抽搐般的疼痛,将手中的剑向对方的心口刺去。

鲜血残留在剑的锋刃上,不过攻击却并没有成功,或者说是没有像我预期的那样。尽管我用左手不顾风险地抓住了讙,进而使对方无处闪躲,但最终还是被避开了致命部位,只刺在了他的左肩部。而这种以伤换伤的打法,也让我腹部的伤口越发严峻,被讙再一次重创后几乎已经伤到了内脏。

“不错。”对方嘴角撇起一股诡谲的笑,“刚才的眼神,那是只有精于杀戮的猎食者才有的眼神。”

“哦?”他听到我的回答,露出疑惑的表情,但随即又放声大笑,“说得不错。那我也会贯彻自己的信念,为阿勒尼斯大人战斗到最后一刻。”

我已经明了,这是属于战士的一场较量,直到某一方彻底倒下,否则便不会罢休。趁着这会儿,我瞥了一眼另一边的状况,尚好,尽管栎拥有制空优势,但祁仍凭借着灵活的行动,巧妙地躲过了对方每一次的俯冲,并准确地施以反击。

“没有人告诉过你战斗的时候不能分心吗!”一阵呼啸之声向我袭来,我这才匆忙反应,侧身闪躲的同时用剑格开了讙右手的利爪。此时我的战斗本能愈发强大起来,但腹部的伤口却拖累着我的行动,每一次扭身,都会产生剧烈的疼痛。而讙那双琥珀色的眼瞳此刻也染上了一丝不祥的血光。我知道必须赌上我最后的一丝力气去阻止他,阻止阿勒尼斯,不然所有的牺牲都将是白费!

当满身伤痕的我再次被讙的利爪所击中的那一刻,便感觉周身所有的力气都在流逝着。这就是我的全部了吗?我倒在土地上,双手无力地抓着发硬的泥土,指甲里渗出血来,剑也早已折断。我咬着牙,想要再激发出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模糊的视线里,讙向着另外一边走去,我知道,绝不能让魔石被抢走!

于是,我竭尽全力朝那个方向嘶喊着。祁有些焦急地看了看我这边,又自顾不暇地应付着来自空中的突袭,咬了咬牙,没有回应,便算是默认。

此时山上的积雪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火山口里也开始隐约的有些发烫。沉睡了一整个冬天的熔岩已经迫不及待要从地下涌现出来,重见天日。

在等待春天来临的那几个月,我去往人类的城市,以寻找能够阻止“门”打开的备用方案。最后,我了解到了人类所研制出的炸药,那是一种能够产生巨大火焰和爆炸的东西。而我最终下定了决心,开始搜集炸药的材料以及制作方法。在试验了很多次以后,我成功了,其中有欢喜,但更多的时候,是无底的悲伤。我提前将所有的炸药全部埋在了他们将要执行计划的火山口边上,以备最后不得已的时机使用。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发起这最后的冲刺的,世界残留在我身上的感官仿佛已经消散殆尽。祁一把抓住了栎迅速向后方退去。讙转头似乎看到了我,用那双已染上赤红的眼瞳。我用尽全力将他扑倒在火山口边上,死死地将他压在地面上。他挣开了我钳住他的手臂,将利爪狠狠地刺进我的胸口。我仿佛感觉力量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躯,于是紧紧地抓住了他穿透我心脏的手臂。我毫无畏惧地与他那原本猩红的双瞳对视着,那是怎样的一种神情呢?冷酷、愤怒、悲伤,还是——解脱?我再没有思考,便启动了离我最近的一环炸药。空气中发出一阵清脆的仿佛玻璃破碎之声……

终于,我守护了自己所珍视的东西,并献出这宛如尘埃的生命。但我从未惧怕过死亡,刻印在我灵魂之中的信念,早已向死而生。不过,如果可以,我真想再见爸爸一面,让他亲口再叫一次,那个我尚未听清的名字。

剧烈的爆炸仿佛激起了火山的愤怒,大地也开始震颤起来。浓烈的热浪将周围的一切都掀飞,而烟尘中有两个身影从里面脱身出来。

“祁,你该减肥了!”栎皱着眉,双翼加速扇动着,颇为费力的样子,微胖的祁抱住了他的裤腿,但那重量仿佛要拖得两人直下坠一样。

祁没说话,只是目光肃穆地看着远处冒着灰色浓烟的地方,暗红的岩浆喷涌出来,灼烫着大地。抬起手,攥紧了那块浅蓝魔石。

“别废话了,快逃吧。火山就要爆发了。”祁平静地说道,随后将魔石放进内怀里,“有我在,别想再继续阿勒尼斯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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