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洁:优秀的文学作品不仅仅体现人类编故事的能力

征文网 2019年12月28日文学快讯评论1,645 阅读12922字

汪洁,科普作家,科普自媒体联盟“科学声音”执行秘书。科普著作《时间的形状——相对论史话》获第八届国家文津图书奖。另有《星空的琴弦》《亿万年的孤独》《未解的宇宙》等科普作品出版。主持自媒体电台《科学有故事》入选喜马拉雅FM2018年商业科技十大实力主播。

通过《时间囚笼》,汪洁就经典的哲学/科学命题“时间”展开对话,在科幻的躯壳中剖析探索人之两极。这部作品篇幅虽短五脏俱全,情节步步惊心,引人入胜。《时间囚笼》是一场精心构建的文学的小型实验,人性与社会的百般情态,尽被汪洁摹画其中。

问:您是非常成功的科普作家,也是跨媒介的颇具影响力的科学传播者,在获奖前,您对百花文学奖是否有一定的了解?

汪洁:百花文学奖是国内历史悠久、知名度也很高的奖项。《小说月报》也是我很喜欢的读物之一。这次我能够获得百花文学奖,实在有点喜出望外。特别感谢评委对我的认可,这也给了我更大的创作动力。我是在38岁时下决心以写作为终身职业的,现在才过去三年多,我未来的创作道路还很长很长,今天能获此殊荣,对我未来的写作生涯有着非常重要的激励作用。

问:您的获奖作品《时间囚笼》,构想了一种可能的关于时间的刑罚。我们注意到,另一位科幻作家柳文扬老师的《一日囚》也探讨了类似的主题。能跟我们谈谈您创作这篇作品时的情况吗?关于这个主题,您还有什么要告诉我们的吗?

汪洁:这篇小说实际上是我在2013年创作的。当时写完以后先给了我爱人看,她很喜欢,然后把它贴在了果壳网的一个BBS上。没想到,马上就有人留言说题材和柳文扬先生在2001年创作的《一日囚》相似。因为科幻小说作家都特别怕题材撞车。因此我就把这篇小说束之高阁,没有去投稿。接着我很快又发现,实际上,类似的题材早在1993年美国上映的《土拨鼠之日》就有了。很快又发现,如果再往上追溯的话,科幻作家Richard A. Lupoff于1973年创作的短篇小说《12:01 PM》就已经写了这个时间循环的题材。2014年,好莱坞大片《明日边缘》上映,也是时间不停循环的设定。2016年我偶然读到了《科幻立方》的创刊号,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这篇旧作。当时心理包袱已经放下了,因为时间循环这个设定就好像时空穿越的设定一样,并不是属于任何人的独家设定,关键还是看作品本身的内涵是不是有独特之处。所以我就把这篇稿件投给了《科幻立方》,这才有了今天的幸运获奖。

另外,关于《时间囚笼》,我想说,虽然这个题材并不新鲜,但我写的与前面提到的那些作品相比,还是有一些自己的不同之处。

比如,可能与我自己是个职业的科普作家有关系,我无法接受在一篇科幻小说中,对超自然现象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像《一日囚》《土拨鼠之日》,都没有对时间循环的原因做出解释。而《明日边缘》则简单地归因于外星科技,这几乎跟没有解释一样。而我则给出了一个不违反人类已知的物理定律的科学解释。

再比如,我希望读者通过我的这部作品能够关注到一个非常弱势的人群——服刑人员,以及服刑人员的家属,同时能够思考一个或许绝大多数普通人并不会思考的问题:刑罚的根本目的是什么?人类能不能设计出更加合理的刑罚?这些问题其实都有现实意义。

我个人的一点浅见是:优秀的文学作品应该具备现实意义,而不仅仅是为了体现人类编故事的能力,科幻文学也不例外。

问:您的《时间的形状:相对论史话》是一本非常畅销的科普图书。能够完成这样一部作品,可见您对相关的物理问题进行了相当的研究,我们能在近期看到您有关“时间”主题的科幻作品吗?

汪洁:关于时间主题的科幻作品倒没有写,已经写完的两个中篇科幻作品是《太阳帆》和《精卫9号》。《太阳帆》是一个非常“硬”的科普型科幻,描写一场发生在近未来的太阳帆船大赛,算是对科幻小说大师阿瑟克拉克的拙劣模仿。《精卫9号》也是一个近未来故事,它是一个太空版的经典法律难题——“洞穴奇案”。这是一个在冷酷的太空中,人类的感情不得不让位于冰冷的物理定律的故事。另外,我正在创作一个科幻长篇小说《高原》(暂定名),是一个情节极为曲折复杂的,同样要考验人性的远未来故事。希望早日与读者见面。

问:我们注意到,关于科普与科幻创作的关系,不同的作家给出的答案彼此差异很大。您的此次获奖,表明您对这两种笔墨都很得心应手。我们想知道,您是怎么思考科普与科幻创作的异同的?

汪洁:科普的目的有两个,普及科学知识和传播科学精神。不同的科普作家有自己的侧重点,而我的科普写作纲领是:比科学知识更重要的是科学精神。

但是科幻文学的目的和意义显然就要丰富多彩得多,不同的科幻作家、读者对于科幻文学的理解显然会有很大的差别。创作是每个作家的自由。

我写科幻的目的很明确,依然是为了传播科学精神、普及科学知识。熟悉我作品的读者会发现,在我的科普作品中经常会看到科幻的影子,而我的科幻作品中,也充满了科普的味道。我自己希望有一天我能把科幻和科普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让读者很难一眼看出我写的到底是科幻还是科普。

我希望通过我的作品影响读者的三观。实际上,任何文艺作品都是在影响人们的价值观念,只是文艺作品的形式很丰富,所以人们并不会被完全同化。人们会自己思考、判断,取得他们想要的东西。

传播科学精神是我作为一位写作者的人生目标,所以,我不但自己写作品来传播科学精神,也呼吁更多的人来传播科学精神。在今天的中国社会,每天都在发生着让我感到悲凉甚至愤怒的事情。铺天盖地的保健品广告和各种养生类文章充斥着老年人的手机屏幕,“量子波动阅读”的特点就是造假。有些少数造假者甚至自己都把假的当真的了。

我非常赞同刘慈欣先生在某次活动中表达的观点,中国社会面临的真正灾难是科学精神在大众中的丧失。我比刘慈欣先生更激进一步,在我看来,科学精神并没有在大众中真正实现全面普及。过去我们做过的大量科普工作基本上都侧重于普及一个个分散的知识点,我们总是在回答孩子们的十万个为什么,却忘了告诉他们什么是科学,什么是科学精神。

传播科学精神是一项伟大的事业,中国老一辈的科幻人,叶永烈、郑文光、童恩正,以及还活跃在创作舞台上的王晋康、刘慈欣等都曾满怀希望让科幻成为这项伟大事业的一部分。科幻不应该对这项事业造成损害。

问:有的作家说,科普与科幻笔墨相互切换时是一种“痛并快乐”的状态,这种体验不断催生出新的困惑,也促使创作者不停歇地进行思考和突破。您有没有类似的感受呢?

汪洁:我完全能理解他的这种感受。但是我的这种感受不强烈。这很大程度上跟我的科普风格有关,我的科普自媒体节目叫:科学有故事。换句话说,我的科普作品最大的一个特色就是,我喜欢用讲故事的方式来做科普,这就与写小说很像了。只是,我在科普作品中的故事会写得比较克制,会尽量尊重客观事实,尽量减少虚构的成分。而写科幻作品的时候,没有了很多条条框框的禁忌,写起故事来就会更加得心应手,想创造一个人物就信手拈来,想让人物说什么、做什么都可以,这是科普写作没有的自由度。

我主要还是一个科普作家,写的最多的是科普文章而非科幻小说。我自己也能明显地感到,读者在阅读科幻小说时,对故事的期待会远远高于科普文章。所以,对我来说,创作科幻小说会更加困难一些,速度也比写科普文章慢得多。但我非常喜欢写科幻小说,一段时间不写就会手痒。百花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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