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怎样走上编剧道路的

征文网 2016年1月23日文学快讯评论1,902 阅读4848字

作者简介:

张建广,男,50年代生,现为中国编剧协会常务理事,中国作家协会、济南市历下区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长篇小说《李小龙传奇》、《跤王》、《紫檀》、《拳王阿里》。电视剧作品有《李小龙传奇》、《穆桂英挂帅》、《紫檀王》、《飞哥大英雄》、《跤王》、《少林寺藏经阁》。电影作品有《一代跤王》。

 我是怎样走上编剧道路的

我早先不写电视剧,写小说,写小说之前写诗。

说起写诗挺有意思,我小时候听姐姐背唐诗挺羡慕,便在她笔记本上找到了唐诗,也学着背。后来又看到了郭小川的《甘蔗林——青纱帐》和梁上泉的《放筏》,感觉挺美,挺吸引人,便对诗有了兴趣。什么时候开始作诗?大概是在文化大革命。那时我读五年级,学校早已不正儿八经上课,来到班上也就是嬉笑打闹,我开始写诗讽刺同学,同学也讽刺我。我写得比较有意思,同学们看后都哈哈大笑,受到鼓励,我便不停地“作诗”。

我15岁参军,来到海边看到日出、大海、海鸥、渔船,挺浪漫的,几天写下了十几首。

当年赶上拉练,路上需要鼓舞士气写快板,也就是所谓的诗,我是走一路写一路。

写诗我真下了功夫,白天看到风景和什么事就写,写不出来晚上琢磨,反正要把它写出来。

有一年我来到农场收麦子,非常紧张艰苦,可我豪情万丈,写了不下几十首,被送到广播站广播,在农场小有名气。以后又赶上了学习小靳庄写诗。小靳庄的农民因为写诗被推为典型,全国都在学,部队也不例外。我那段时间写了不少。

退伍后我拜当时的济南作协主席我的老邻居著名诗人山青为师,他告诉我写诗的技巧,我才知道过去写得太白,意境也不够美。在他指导下我开始正儿八经地练习诗作,但写来写去也写不出好诗。我才知道没有写诗的天赋,便开始写小说。

文化大革命刚结束很多感情需要宣泄,文学青年成堆,我也加入了这个行列。光小说、杂志就订了七八本,除了看就是写。中短篇小说写了不少,可发表起来却是难上又难。我写了几年都没发表一个字,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的作品比一些文学杂志上的要好,可是投出的稿子不是石沉大海,便是无休止的改稿。经过几番努力我终于在《当代小说》上发表了第一篇处女作《跤王》,我买了不少本送给同事、朋友、同学、战友。

静下心来又开始写,这才知道了过去写的东西确实存在问题,不是题材不新,便是人物个性不够鲜明或者故事不动人。有了这次激励我写的更加执着,不久又发表了《天怒人怨》,并获得了当代小说的年度奖。开窍后发表的作品也就多了起来。在我写剧本之前在省内外刊物上发表的中短篇小说已近30万字。

我走上电视剧创作之路纯属偶然。那天,我边看电视剧边评价说写得如何不好,什么情节拖沓,人物性格不够鲜明。我妻子说让你写,你未必赶得上人家。我不服气。我妻子说那咱俩打个赌,只怕你写出来都没人给你拍。

出于赌气我开始写,大概用三四个月的时间写完了电视剧本《跤王》。我把它送给几家电视台看,被说得一无是处。我觉得作品没那么不好,便想到了我在《作家文摘》上看到的那则消息:郭宝昌捧着《大宅门》投了七八十家电视制作公司和电视台,没人给拍。最后投到央视一位编辑手里,才被拍成了电视剧。我只记得报纸大概的月份,便在家里翻找,没有找到。我去了省图书馆查找,在报刊室里查来查去却发现唯独少那份报纸。我去市图书馆查,也没有找到,这个事就放下了。

大概过了几个月,我觉得好不容易写出来的东西不能就这么算了,才去省图书馆找一个朋友。他在档案室里拿来《作家文摘》,我终于见到了这份报纸,也知道了编辑的名字叫俞胜利。我试着给央视打了个电话,别人告诉了号码。我给他打通后,对方很吃惊,问我有何事。我说想寄一个剧本,请他指教。他笑着说那就寄来吧。听他的笑声我心里知道寄不寄不会再有好的结果。可没想到两个星期后,我接到了他的电话,让我去央视一趟。

当时想可能是改稿,写小说时改稿非常多,大部分作品被改过多遍后也未能发表。心想电视剧投资那么大,拍摄的可能性更小,况且又是央视。没想到来到央视不但见到了俞胜利,还见到了主演凌潇肃和他的妻子姚晨、导演及执行制片人,我才意识到作品真可能被拍成电视剧。

电视剧拍成后我问俞胜利,当时给你打通电话,你为何发笑。俞胜利告诉我央视从未用过非著名编剧和非专业编剧写的本子。郭宝昌不是专业编剧,但他是张艺谋、陈凯歌的老师,对写电视剧本非常熟悉。而你过去没有写过,这在央视历史上还从未有过。接着他问我知道我什么时候决定拍你的剧本吗?我摇头说这我怎么知道。他说我看到第三页便抓起电话给导演打电话,让他有个准备。还让执行制片人去找演员凌潇肃。我说你怎么敢看上三页就决定拍?他说我是写小说的,早参加了中国作家协会,我的短篇小说《舅母》还被选入了北大中文系教材。我用小说作者的眼光看出了你的功力。这就像评委选歌唱演员,用不着听他把歌唱完,一张嘴便决定录取不录取。那会儿我才知道写小说对我写电视剧本的准备是多么重要。

《跤王》拍摄后,俞胜利又给我打电话,让我写《李小龙传奇》。我心里很高兴,问他为何想到了找我。他说看你的作品,同你聊天,知道你对武术、散打比较熟悉,你不妨试一试。我写了,写得很快,三个月写了四十八集,可谓不日不夜。在这三个多月里我一直很亢奋,每夜都失眠,作品写完了,也得了间歇性的心脏病,延续了两年才好。

在写《穆桂英挂帅》之前,一位编剧已同俞胜利签订了协议,并写完了剧本。因为与制片人俞胜利的思路不合,俞胜利便让我写。我用了一个星期来琢磨创作思路。我想穆桂英是人们耳熟能详的人物,按照过去的思路去写,故事编得再好看,人们也不会感兴趣,所以我决定另辟蹊径。我把穆桂英的性格定位于活泼俏皮,又把过去戏剧中50岁挂帅改在20岁。为了让情节好看我又增加了两个人物——公主和小王爷赵飞。

过去戏曲的《穆桂英挂帅》都是正剧,我觉得用正剧来表现少女穆桂英过于呆板,同杨宗保的爱恋也会显得沉重和乏味,所以我决定电视剧的前半部分用轻喜剧的手法表现。

在正面人物塑造及他们关系处理上我尽量写得美,这是我创作的一个特点。我从小看的、听的文学文艺作品大都很美,所以我写东西很忌讳丑恶。正是这种创作理念贯穿《穆桂英挂帅》的始终,所以该剧也颇受欢迎。

我的电视剧创作之路说起来比较平坦,为此准备的时间却比较长,也比较繁杂。先说说读书。我父母入伍都比较早,因为没有文化,和他们一块参军的战友职务大都比他们高,所以我父母很注重我读书。我记得很清楚,我父亲每天给我两毛钱,让我到书店看小人书和听说书。现在两毛钱是很小的数,在当时却是一个人一天的生活费。我小学一年级便看遍了济南所有小人书店的画书,也听了不少说书和相声。

看长篇小说大概是二年级,我听比我大的孩子说保尔和冬妮亚夜晚搂抱在沙发上说情话。他们谈的津津有味,我就愈发好奇。我从姐姐那儿找到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翻到了这一节读了起来,确实很吸引人。我看了不下十几遍,觉得不能光看这一点,还是从头看看怎么回事吧,便看了起来。刚读的时候很吃力,因为识字少,便连蒙加猜,但奇怪的是我看着看着便顺了下来。书中的人物和故事吸引了我,从那我便喜欢上了看长篇小说。像《烈火金刚》、《铁道游击队》、《红旗谱》、《林海雪原》、《创业史》很快都看完了,每本书都超不过一星期。读完这些好读的,我便看《三国演义》和《水浒传》,虽然是半白话文,还是竖版,从右往左的。但读起来也没有多少障碍,顺一顺便可明白,而且觉得还很有意思,尤其是《水浒传》,各个人物都那么吸引人。故事那么好看,看了《水浒传》,我觉得过去看的书好像又有点不过瘾了。

读完这两本书我又看前苏联的《第四十一个》,姐姐害怕我学“坏”,不让我读。她越不愿意,我偏要读。她把书藏起来,我翻找到后就读。我害怕她拿走,就藏了起来,直到读完。以后又看了《静静的顿河》、《悲惨世界》和前苏联的一些小说。

如果说我这个人有什么长处,便是比较喜欢看书。发小、战友、同事都知道我没事就喜欢捧着书看。我从事电视剧本的创作却很少看电视剧,即便热播的剧也看不过三集。我补充知识最主要的来源还是读书,现在我每天读两小时的书,一年下来能读上六七十本,这个方法比较老旧,但对我来说还比较受用。

文化大革命客观上禁止人们读书或者说没书可读,我却歪打正着看了不少。印象比较深的是艾思奇写得《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那时我已参军入伍,部队除了《毛选》、《毛泽东诗词》没什么书可看,对喜欢看书的我来说有点受不了。从司务长那里我看到了这本书,读了几页觉得挺枯燥,还给了他。因为没有其它书可读又借了回来。我闷着头读了一个星期,忽然觉得有意思,再读下去头脑好像一下子开了窍,我把很多事情和书上的道理相联系,觉得看问题比过去深刻了。这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哲学,我用了几个月的时间读完了它,自感比过去聪明了许多,也知道了哲学书的神奇。

还司务长书的时候,我又看到了《资本论》,我用两年时间读完它。那真是本巨著,读得很累,可以说大部分业余时间都在读。拉练携带的物品足有40斤重,可我依然带上了这本厚厚的书。每天行军走六七十里地,每当宿营都累得筋疲力尽,可我还要看上几页,心想既然带来了,不看就白受累了。不少战友说我装模作样是为了给连长、指导员看,其实他们不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读完了《资本论》,我觉得思路比过去清晰了许多,那时候兴谈体会和演讲,我不写发言稿,上场便能讲上几十分钟。

文化大革命当中读《红楼梦》和《水浒传》是允许的,因为毛泽东曾说过“不读三遍《红楼梦》便没有发言权”,我真读了三遍。后来“批水浒宋江”,我又把《水浒传》读了几遍。除了读这两本书我还看了浩然写的《艳阳天》和《金光大道》。除此之外,还有《苦菜花》、《新来的小石柱》、《大刀记》等等。读书对写作有很大帮助,我给朋友写信动不动就是十几页,里面还拽一些半文半白的词,这就是读书的收获。

现在我读的书很杂,信息来源主要是朋友推荐,我常打电话询问什么书好,他们说好的我都买来读。

生活对电视剧创作非常重要。我之所以写电视剧比较顺,和我爱好多有很大的关系。我不但喜欢文学文艺,也喜欢体育和许许多多的东西。我小时候爱踢足球,以后又爱上了武术、拳击、散打、游泳、篮球、跑步等。学的都是些皮毛,但不可否认为写《跤王》和《李小龙传奇》打下了基础。

除了体育锻炼,我还喜欢斗蛐蛐、玩鸟、养鱼、旅游、听相声、说书和看戏,这些对我的知识都是个补充。

写电视剧较顺,不代表拍摄顺利。电视剧是由团队合作来完成,我在这方面吃了不少苦头。电视剧本《紫檀王》我用了六年时间采访了几十家红木家具厂的雕刻师,跑遍了全国上百家红木家具店才写成。可拍的时候因与导演意见不合,导演被制片人炒掉。临时找不到好导演,便由摄像代替,这是拍摄中的大忌。没有导演,个别演员就浮躁,拍出来效果令人失望。这让我很后悔,如果退让一步,结果肯定比现在好。

在拍摄其它电视剧的时候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确实让人头疼,没有办法,因为中国电视剧的拍摄与欧美国家和韩国不同。他们都是编剧中心制,编剧选择导演和演员,自然比较顺利。

拍电视剧有苦恼,当然更多的是欢乐。每当新作品出来我都非常高兴,同制片人、导演和演员相处的大部分时间也都很快乐,从他们身上也学到了很多东西。俞胜利是央视制片人,曾拍摄过《大宅门》、《天下粮仓》、《大宋提刑官》等剧。他对剧本要求很苛刻,曾对我的台词和标点不准而大发雷霆,当时我很不高兴。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很感激他的。没有他的苛刻,我剧本写得也不可能这么顺。

还有斯琴高娃老师。在拍《穆桂英挂帅》的时候,她腿疼得很厉害,行走、蹲坐都很困难,她咬牙坚持,当拍到杨宗保“死”的时候,她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就像她“孙儿”真死了一样。我们都害怕地冰坏了她的腿,想扶她起来,她把我们推开,哭得昏天黑地。过后我明白了她为何能攀上艺术高峰——关键在于她的执着,她为电视剧的献身精神是我远远不及的。当年她为了拍《党员二愣妈》,大冬天淌着冰冷的河水过河,制片人、导演都劝她用替身,她却坚持自己来,还走了好多趟,从此落下了腿疼的病根。所以后来我写电视剧累的时候,一想到她便不再感觉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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