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汉.

爱文字,扣扣53050390
我有一个朋友,我叫他根生,草根的根,自由生长的生。我是在经历了一次霉运之后遇到这个拥有最纯真笑脸的流浪汉。
那时我初到这个小镇,丢了背包,丢了证件。然后又被一个长相酷似小学德育课本里漫画中那样,脑满肠肥,秃脑袋的“衙役”,以不在我们管辖范围为借口极冷漠的拒绝在门外。无助与绝望像头顶着一片乌云那样压抑着,身无分文,也没有地方愿意接受一个满脸晦气的陌生人留宿,更不用谈我根本没有任何方式支付房钱。我便在小镇的街道上神不附体的游荡到了黄昏,从未看到这样暗淡的夕阳,遥远,昏暗,冰凉... ...
此时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个肮脏的乞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带着傻x一样的笑容尾随在身后。我在心中暗骂,真是丑陋到了极点,连这样一个低贱的东西都来嘲笑我。然后我便将心中积攒了一天的怨气全力的吼了出来,发泄在这个卑微的乞丐身上,“滚远点,没见过男人啊,你大爷的,再跟我就揍你。”他显然被我这突然的举动怔住了,呆滞的站在原地,看着我,然后又继续笑着跟在身后,忍无可忍,在我决定给以颜色的时候,他缓缓的从那个破烂不堪且沾满油污和尘土的明晃晃的棉布外套里掏出一个卡片,远远的站着,唯唯诺诺的伸出手,我看他似乎并无恶意,我慢慢的走过去,他怯怯的退了一小步,他手中竟拿着一张身份证,我本能的认为那就是我的。那,就是我的!
在我拿过身份证的一刻,他像一个受到惊吓的兔子一般钻进了旁边的窄巷里,我好奇的跟了过去,穿过巷子就看到一座破旧的屋子,残破的墙壁,没有门窗,就连屋顶也缺了好大一块,像是被拆迁队攻击过的贫民窟那样破败。他掀起挡在门前的破布,俯身进去,然后屋里就亮起了火光,他从墙上的那个洞口向我招手,要我进去,我极其不情愿的照着他的模样,捏着破布的一角,掀起来低头进去,墙角放着几个扭曲的铁桶,他随手拿过一个来,轻拍一下,示意我坐下,此时我心里似乎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嫌弃,我坐在那里。他的脸上一直挂着一种特别真实的笑容,却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我试着和他交流,他反应有点迟缓,一字一顿的表达着些什么,交谈中我得知,他是出来找自己的孩子的,孩子丢了,已经七年了,他指着南方,说自己从那边过来,他一直单纯的相信孩子还活着,他说着用手指点着自己的心窝,“有感觉”他模糊的说出这三个字。
天色晚了,他从屋里出去,一会在胳膊窝里夹着一块干净的塑料布进来,铺在那堆泛着异味的破褥上,用袖子抹一下,说是干净的,让我睡在那里,然后自己蜷缩在另一个角落,静静的睡着了,脸上依然挂着微笑,想想自己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去处。这一夜,虽然落魄,却睡的安稳,睁眼天已大亮,他不见了,我钻出屋子看着周围,然后在屋子后面看到了一个垃圾场,堆积如山的生活垃圾被风吹来阵阵恶臭,一个背影在垃圾堆里努力的翻找着什么,我想应该是他,我走了过去,他看到我先是笑笑,然后将捡拾的垃圾放在一个袋子里,小心翼翼的走下来,在衣角上擦擦手上的污渍,然后跑去不远处的一棵小树下拿来一个干净的袋子,里面是一个馒头,一瓶水,塞在我手里,又自己忙去了。
向他告别,我独自一人走在街上,我需要一张银行卡,然后我以身份证抵押了电话费,联系到了我的朋友,请他支援我一点钱。拿到钱,赎回身份证,然后我便想要找一份工作,先维持自己的生活,打问了几处,最后在一家饭馆找到一份杂工,薪水不高,但管吃住。只要存够了下一步旅行的费用我就会离开这里,在此之前,有个地方落脚才是重点,总不能一直住在那个“乞丐”的家里。
眼看又到了傍晚,我想要去感谢那个“乞丐”的恩惠,就买了一些吃的,两瓶啤酒,去了他的“家”,他不在,我就在屋里坐下,拿过一个铁桶,把买来的东西摆放在铁桶上,等着他回来,许久之后,他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袋子,装着两个馒头,他看到我,笑呵呵的放下馒头,拍拍身上的灰尘,坐下来,将馒头递给我。我说,今天不吃馒头,我请你吃点好的,然后指着那些东西,给他一瓶啤酒,他笑着看我,显得很羞怯的样子,我让他吃,不要客气,他用力的点点头。我们在饭间聊了一些他的故事,然后发现他并非痴傻,只是久疏人群,变得迟钝和不善交谈了,每天靠着捡拾一些废品维持生活,然后一点点的存着寻找孩子所需的路费,我便开始对他生了些许的敬佩,原来这个世界上会有很多的人过着和你相似的生活,我也是这样,走到一个地方,生活一段时间,有了足够下一次行走的钱,便动身去向下一个地方,只是我们的动机不同,方向也不同。
此后便开始为下一次旅行准备,每天在那家小餐馆认真的做着老板安排的各种工作,老板是个老实人,也比较和善,没人的时候就让我休息休息,并不像一些资本家那样冷酷。每天下班我就会去根生那里陪他坐坐,根生是后来我给他取的名字,因为他忘记了自己的姓名,我就说,那就叫根生吧,像野草的根茎那样顽强且自由的生长,他欣然接受了。他给我看他的保险箱,是一个破旧的铁制的饼干盒子,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着好多的钱,只是毛票居多,他说这是他找孩子的希望,我感动于这样的情节。对于一个近乎陌生的人,竟然毫无保留的信任,并将他全部的希望展示在我面前,我不禁心底湿润了,我微笑着说,很快就能找到了,他笑的更灿烂了。
某日,他来找我,我感到很是意外,他从来不会当着别人的面来出现的我附近,因为他怕我丢面子,我虽不说,却心里很是难受。他畏畏缩缩的站在饭馆对面的电杆旁,看我过来便笑开了,然后含含糊糊的说,有人发钱。经过我向老板打问得知,是当地一个企业家,曾经受到过这里一个流浪汉的恩惠,后来发了财,时常向这里的流浪者布施。根生不懂得与人交流,就想让我带他去领这份“救济金”,我答应了,到了那里发现来这里的“穷人”还真是不少,每个流浪者可以领到100元。当他怀着满腔的激动一步一步挪到窗口前时,窗口里坐着一个衣着光鲜,的美丽女子,只是表情冷漠,或许是因为接待了这么多的流浪者感到疲倦了吧,她问根生一些基本信息,以做登记,这倒可以理解,毕竟要向上交差嘛。根生只是傻笑着,吞吞吐吐的说些别人也听不大懂的东西,然后我说我来帮他回答,那个女人就不耐烦的说算了算了,然后扔出50块钱,让我们签字走人,我说为什么别人都是100,到他就50呢?女人用信息不全为理由将我们打发了。
我一直不解,后来我领悟到了,肯定是因为根生总是笑,而他的笑容里并没有“穷人”应该有的那种困苦和受尽磨难的绝望的神采,才让那个“美丽”的女子误认为根生是来混钱的。那么,是不是只要表情足够悲痛,眼神足够空洞就是真的需要救济呢?又让我困惑的是,为何那样一副美丽的皮囊里竟然会容纳这样一具冰凉无情的灵魂,后来我才明白,这世界上有一种技能叫做“化妆”,也就是所谓的易容术。
根生像是得到了宝贝一样,将那张崭新的50元钱,小心翼翼的压在保险箱的最低层,然后用手将钱压一压,才安心的盖好,放起来。我说,根生,你总是笑,你会难过吗?他不说话,还只是笑一笑,便去捡垃圾了。这是这个城市所有生活垃圾的聚集地,这个城市最污秽,肮脏的地方,却是这样一个坚韧的生命赖以生存和寻找希望的沃土,他在这里生长,如我们一样渴望着阳光。而阳光照在我们脸上,却能印进他的心里。
后来有一天,我去他的家里,天快黑了,他还没有回来,平时他都会在天黑之前回来的。我感觉有点不好,我便去周围找他,无果。我再次回到他的家里时,他在角落里用水洗着自己的左脚,表情显得狰狞,我凑过去看到他的脚掌不知被什么东西刺穿了,伤口在不停的流血,他说是垃圾堆里的破玻璃。我便背起他要去医院,他不肯,我知道他怕花钱,他想快点找到自己的孩子。我说,如果你不去医院,你死了,你就永远都见不到你的孩子了。这时他的脸上没有了笑容,也不再反抗。到了医院一个仪态庄重的中年男子,挺着大肚子,摆着一副高尚的姿态,看着像是医术高明的样子。问了受伤经过,随意的瞥了一眼,就说,先去验验血。我想血应该是需要验一下的,然后那个医生又说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伤到筋骨,我们又照做了,等了好久,拿到结果后证明并无大碍,医生又要我带他去做个脑CT,我这就不懂了,我说,医生啊,伤到脚了,为什么要检查脑袋呢?医生一副极不耐烦的态度说,要你查你就查,哪那么多事,我是医生你是医生啊?我当时就火了,我说,我们不做CT,你快点给他处理伤口。医生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态说,不做也可以,那你要签一个责任书。具体内容我忘了,大概就是说,不做医生推荐的检查,如果出了问题后果自负之类的东西。我当时很气愤的就签了,我就不信,扎破脚,能伤到脑袋。医生极其嫌弃的皱着眉给根生做了伤口处理,买了一些消炎药就回家了。
此间,根生一直沉默不语,我知道他在盘算着自己的小金库。看他想要张口,我便抢先说道,这些钱就当我借你的,等你找到孩子后再还我,不用废话了,你休息吧,按时吃药,我走了。此后的好多天我都在下班之后来帮他捡一些废品,放在屋子后面,然后陪他聊天,如此多日之后,根生也渐渐恢复了,又露出了如往日一样的笑容。
相聚自有别时,某天早上,根生很早的时候就来找我,还是怯懦的站在马路对面的电杆那里等着。看我过来,他高兴的笑着,从怀里拿出两瓶啤酒,递给我一个,然后他告诉我,钱存够了,他要走了,去找孩子。我点点头,说你肯定能找到他,他说等我找到了就还你钱,我说好。然后就各自别过了。
那天下午,我又来到他的住处,也许是这两个月来习惯了吧。我站在空荡荡的屋里,看着那几个整齐摆放在墙边的铁桶,突然想到了我们第一次喝酒的样子。我心里开始泛起了说不出的难过,我想,他一定能过找到自己的孩子,嗯!一定。像这样一个简单而又善良的“穷人”,坚持这自己的希望,顽强的在困苦中生活,如果得不到应有的善报,那这人间真的也就无意义了吧。
我便不由的躺在了他睡觉的那个角落,就是我第一次来这里时他蜷缩的那个角落,我开始想念,想到他将馒头分给我一个时的样子,想到他在污浊中捡拾希望时佝偻的背影,想到他将捡来的一棵将要枯死的树苗种在屋后,看它成长时欣慰的模样,想到他自己都填补饱肚子还用手中仅有的食物去接济路过身边的流浪狗的样子,想到他傻笑的样子,想到他唯唯诺诺的眼神,想到他将一份希望递进我手里时的那份纯真,想到他在找到孩子时婆娑的泪眼,想到他... ...。想到这里,我竟不觉得睡去了,没有觉得肮脏,没有觉得丑陋,没有觉得卑贱。我只是感动,感动在这样一个满是污浊的地方,竟然滋养了这样一个伟大而透明的灵魂。
我将自己深深埋在他的角落里,我没有一丝抵触的让自己贴近这个伟大的灵魂曾经深眠的地方。
此时,我嗅到了那个角落里浓浓的“人味”。1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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