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红了_经典散文_.

                       
     市上的石榴肚大如圆鼓,红红的,上了釉似的,淌着光。
     轻轻揭开榴皮,只见圆肚子里面,粒粒珍珠,抑或是玛瑙,密集镶嵌在果房里。一匣一匣的,或深或浅的红,透明如琥珀。每一颗“红宝石”都有钻石般的切面,棱角却柔和,晶润如玉,美得不像是食物。
没忍住,捻出两颗,入口,轻嚼,珍珠化津液,倏忽间,遁入喉道。甜,微酸的味道留在舌尖,还有小小的一枚果核。
     九月真是一个美好的月份。果子次第成熟,柑橘、葡萄、枣子、柿子……青的青,紫的紫,红的红,将潇瑟之秋涂抹成金秋……哦,不,彩秋。
     剥着石榴,思绪飘得很远,这颗石榴来自何方,曾挂在哪棵石榴树上?不知为何,少见石榴树成群结队地长,多是门前屋后,点缀一两棵。树形优美,但这并不显得特别,哪有树是不美的?
     人在少年不识榴。幼时的乡间,像大伞一样撑开在屋前的,是橙树,涩涩的橙叶味萦绕整个童年。奢侈一点的人家会种桃子,也仅是毛桃而已。毛桃在枝头跳动,刚刚泛青,我们已按捺不住,爬上墙头,将桃枝勾搭过来,快速地捋下几个……味道极酸,那时牙口多好,怎么酸牙都不会掉,怎么酸也比嘴里无味好。
     高中时,学校坐落在西山,西山也叫花果山,现更名为竹航山。可我还是习惯叫花果山。花果山并非徒有虚名,是真有很多果树,枇杷、桃子、李子、橘子……但那时已没有偷摘的勇气。每天下午五点钟,去食堂草草吃罢那三两饭,离晚自习尚有段时间,几个女生就相约走一走花果山。
      夕阳未落,天空彤色如画。少女拾级而上,青色的枝叶在头顶交缠,光从叶隙间漏下。台阶左侧是连排的院子,二层的小洋楼,随山势错落而上。小洋楼并不新,有围墙,铜绿的院门总是深锁,里面飘出隐约的琴声。偶尔有人进出,门吱呀一声打开,音乐乍地倾泻而出,我往里窥了一眼,门楣端庄,盆景井然……那是一个乡间孩子,无从碰触和想象的世界。门开了,随即又被掩上,我和那个世界有一门之隔。
     听说那五六排院子,其中之一是我们校长的,有说是倒数第三排,又说是倒数第二排,到底哪一家,到毕业,我也没弄清。
      某天,突见石阶旁,有棵树开花了,那树长在院子内,枝叶高出院墙,红色的钟状的花,像女子撒开的裙裾。绿中点缀着红,灿如星火。之前我从未见过此花。同伴说,这是石榴。哦,石榴花开如裙裾,怪不得小说中常出现“石榴裙”。后来看傅玄写的《榴赋》:“灼若旭日栖扶桑“,说的是石榴花,觉得甚是贴切。
     石榴花真好看。开着石榴花的这一户一定是校长家,我毫无根据地这么认定。每次经过,我都抬头张望。望着望着,就走过了五月,走过了六月……
     再见石榴花是工作后,有天,走在一个古村的巷子里,突然,一树嫣红牵住我的目光,绿肥红瘦,竟是久违的石榴。树下,坐着一银发老人,在编斗笠,看到我们,笑得没了门牙,和石榴树一样亲切。后来,倒是时常能在寻常院落里撞见石榴树。
     吃石榴果却是近年的事了。花好看,没想到果更好看。才知道石榴有很多名字,《笔衡》云∶五代吴越王钱,改榴为金罂。《酉阳杂俎》言∶榴甜者名天浆。除了金罂、天浆,还有沃丹、安石榴、若榴、丹若、金庞等众多名字,光见名字就知道果实有多美。
     如此美丽剔透的石榴子,却是个热辣女子,一点都不恬淡,清热、解毒、活血和止泻功效,样样不在话下。道家称石榴汁为三尸酒,三尸虫吃下,长醉不醒。三尸虫原是细胸内的寄生虫,被道家引申为人体内部的三种"恶欲"——私欲、食欲和性欲,足见石榴的功力……
      我体热,是吃不了太多石榴的,多食几颗,夜里就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但我仍然爱剥石榴,一个人坐在屋里,一粒一粒地剥下水晶粒,又一粒一粒放进水晶碗里。
    总是感念植物的好。植物什么都好。叶子给这个世界绿意和生机。花开绚丽多姿。结果,果能食。我以为,结果的植物是了不起的使命担当者。石榴便是。
    石榴“千房同膜,千子如一”,被视为吉祥物,是多子多福的象征。年岁长了,终是明白了,人们多在屋前栽种此树的喻意。
     秋已深,红石榴挂满枝头,珊瑚正映着绿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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