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柴火_经典散文_.

   
  
  这是一九八零年冬天的一个下午。我姐姐,一个十岁的女孩子,把灶前的最后几根柴火塞进灶膛后,起身欠了欠锅盖,再拿起卡在锅沿上的粗大的铁饭铲铲了铲锅,一股冒着热气的玉米粥的香味迅速从锅边上钻出来,这让她确认她已将一家人的晚饭做熟了。这时,她决定出门去迎接一下妈妈。
  今天,妈妈早早吃完午饭就和爷爷去拾柴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我追出来,要和她一起去,她没有拒绝。
  跟在她后面,我们上路了。我俩走得很快,一句话也不说。母亲和爷爷一起拾柴,已经有好多天了。最近几天,她们回来得越来越晚。吃饭时,爷爷总是叹息说,柴火越来越不好拾了,明天打算去哪个沟看看。
   我们走在两座山夹着的一条崎岖不平的路上,路两侧长着一片片掉光了叶子的光秃秃的树林,树叶早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人弄回家当柴火烧掉了。
  几年之后,我上学了,读到唐代元稹一句诗:“……落叶添薪仰古槐”,知道落叶被当作柴火是一件普遍的事情。我的老家由于主产板栗,同样的落叶添薪,但仰仗的是栗树叶。栗树叶富含蜡质,耐烧,是上好的软柴火,烙饼、做稀饭非常适合。但栗树大多长在山上,拾柴火是一件难事。那时实行封山育林,家家都没柴烧,要想拾到栗树叶,需要去占地盘,用落叶圈起,从四周向中间一点一点地用筢子搂到一起。家里劳动力多的,各自分工,一齐上阵,抢占了离家近、地形平整、落叶最厚实的地方。
  我的父亲在县城上班,奶奶又是小脚,我们三个孩子还小,家里拾柴火的重担全部落在了爷爷和母亲的身上。为了多拾到一些,他们只好走得更远一些,有时甚至要走上七八里地,爬上很陡的山,才能找到一片落叶较多的地方。 这次,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但是,不管去哪里,他们终归是要从这条路上返回的,只要一直向前走,就会接到妈妈。
  但今天,我们已走了好远了,还不见妈妈他们回来。天色好像变了,小动物们一定都回家了。“啾啾——哞哞——嗥嗥--”林间回荡着鸟雀的鸣叫和其他动物的叫声,让人新奇又害怕。
  我有点饿了,肚子咕咕叫起来,紧走两步,追上姐姐,问她,姐,你 饿吗?姐姐没有正面回答,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你别想饿的事就不会饿了。我试了试,想了想明天和谁一起玩的事,但还是饿,饿得快要走不动了。
  又走了一段,感觉天越来越低,好像随时要压下来,山色也起了变化,几乎快变成一片黑色。我突然有点害怕,妈妈在哪里呢?不会有危险吧。山那么高,那么陡,妈妈不会从山上骨碌下来吧?还有,奶奶说山上有狼,专门吃女人和小孩子,妈妈不会被吃掉吧?我越想越怕,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姐姐忙停下脚步,走到我身边问我怎么了,我睁着一双充满恐惧的眼睛问她:“姐,妈妈不会死了吧?”
  姐姐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在我背上擂了一拳,大吼一声:“死丫头,你会说好话吗?你这就给我滚回去,滚家去!”
  我越发大哭了起来。泪眼朦胧中,我看见,姐姐也抬起手抹了一下眼睛。
  天完全黑了下来,月亮爬上树梢,山路变得模糊。月色下,树的模样也变得奇怪,不是白天的样子了。它们伫立着静听我们的脚步声,好像我们是奇异的陌生人。在一棵树上,有一只蝙蝠趴在那里,盯视黑暗中的我们。
  姐姐开始拉住我的手,两个人一起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好大一会儿,似乎有两辆手推车在向前滚动,车上黑压压的东西剁了老高,根本看不到后面推车人的影子。
  我带着哭腔喊了声:“妈——”
  “哎——”居然有人答应了,那人,真是我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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