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编年(连载)_经典散文_.

1955
老鱼

1955这个年份,在时间里隐藏着。之前是潜伏,之后是沉没。那个年份过去50多年了。
对于1955,我确实没有任何印象。我的村庄,我的亲人,我的时代,我的那个年份的所有细节,都没有任何印象。那个年份我在母亲的孕育中。那年母亲21岁,父亲19岁。那个年份我在10月里出生。和葛套的一些家庭一样,添丁对家庭来说,总是喜庆的。这种喜庆和我有关,和我又无关。因为我什么记忆也没有。
如问起那个年月,我只能知道一些极其有限的事情。这些事情还是父母和爷爷奶奶后来说出来留在我的记忆里的。我乳名叫五全。这个名字在葛套,是抹不去的村庄名字。直到现在,我回到葛套,那些认识我的人,还是叫我五全。他们或许也知道我叫于吉瑞,但是,这个名字只是在我同学的嘴里出现,在葛套的父老嘴里,我只能是叫五全。这个名字是老太爷起的。老太爷是爷爷的爷爷。爷爷的爷爷那时还活着,爷爷的爷爷把我看的很重,因为我的出生,实现了他老人家五世同堂的梦想。太爷太奶老爷老奶爷爷奶奶父母直到我,是五代人。五代人都在,我就叫五全。
那个时候的葛套,是什么样子,尽管我没有记忆,可是,等我有记忆的时候,葛套应该没有多少变化。1955年的葛套,是一个黄河故道北岸的普通的村庄。一个套字,留下了曾经了自然风光。这里地势低洼,汛期的大水可以在葛套的土地上行船。因此,葛套的民居,所有老门老户,都在平地上筑起一个约1.5公尺的高台。大雨常常使得葛套这个村庄浮在水面上那样。但是,汛期的雨水也使得葛套的土地肥沃,葛套是著名的麦囤,秋季播种,第二年5月底,葛套一片金黄。那样的金黄养育着葛套。那是葛套的温暖的颜色。葛套在这样的土地上,种植着这样的庄稼:小麦,大豆,高粱,玉米,谷子,这些庄稼,在不同的季节里呈现出不同的色彩。
葛套在1955年有些什么事情我当然不记得。只是,后来,我听大人说起,说成立了合作社。那是是初级社。那时的葛套的人们,现在许多都没有了,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那时很年轻的一些人,现在都没有了。现在的葛套的人,都失去了那个时代。村庄的历史在时间里慢慢埋没。
如果我不是现在写出我对1955年的一些所闻,1955年的葛套,真就彻底消失了。
父亲说,1955年,是一个收成很好的年份,因为1954年我们这里发了大水。父亲说,我们那时住两间门朝西的偏房。那两间房子是草房,1955年的草房。似乎还有院子,院门朝南。那时的房间里在黄色的墙壁上贴大红大绿的神仙像。那时,院子里种南瓜,茄子,辣椒一类的蔬菜。那时,房间里是老式雕花的木床,是那个时代的简单的木质家具。那个时代的房间里光线幽暗。幽暗的光线外边好像是葛套永恒不变的一些事物。
那时的葛套经常有些匠人在村子里吆喝。石匠,钜匠,箩匠,泥瓦匠,经常用不同的声音告诉葛套他们的到来。那时的葛套经常有说书的,唱花鼓唱琴书的,经常有货郎鼓敲着。在1955年,这些东西显示着农耕时代的葛套的特色。
父亲说,1955年,我们家前面是一个大菜园。那个菜园是葛令喜家的,菜园足有两个足球场那样大,里面有一口井,井旁边有两间草房,草房前面搭建一个棚,棚旁边长一棵老粗的小叶杨。那小叶杨上面常常有喜鹊和乌鸦乱飞。园子四周有水沟,水沟旁边栽着各种各样的树木,其中东北角的一棵杏树很是招惹孩子们的眼光。其实,父亲说,那个菜园30年代就在那里了。那时一个老菜园。
1955年的葛套民居,大都是草房。那些黄泥巴筑造起来的草房是葛套村民基本的住所。那时全葛套只有西南一隅高家是青砖瓦房大宅门。这些草房征兆着葛套居民基本的生活水准。草是麦草,新盖的草房呈现麦草的黄,那种黄色是五月阳光的颜色。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风雨的腐蚀,那些麦草慢慢发暗。染上了沧桑。不过,那些草房的门楣上如果突然哪天有鲜红的喜联,意味着草房里的新人开始了新的生活。一年过后,就能从那草房里听到婴儿的啼哭声。1955年,葛套新的生命的降生,不止一个。爱社,小营,秀霞,老迷,牙子,那些小小的生命开始给葛套带来新鲜的声音。那些在黄色泥土和黄色草房里的新鲜生命吮吸着1955年的新鲜的奶水,茁壮成长。我是那个年代的人,我们开始了葛套的新生代。我一直认为,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生活,每个时代,也都有每个时代的创造。我们也是。
1955年的葛套,与外界似乎没有什么联系。那时的村民没有电话,没有收音机,没有报纸,更不会有电视。那时的葛套觉得世界很大,觉得县城很遥远。这一年爱因斯坦逝世,葛套不知道。这一年实行军衔制,葛套也不知道。葛套和世界保持着唯一的联系渠道是干部,村干部,乡干部,这些干部常常去开会,然后把会议精神带回葛套。葛套就有一些新词语在旧有的词语世界里显现着。社会主义,第一个五年计划,合作互助等,让葛套的那些老年人混浊的眼里既觉得新奇又觉得好像世界有了大变局。这是1955年的葛套。
只是,葛套还是老牛拉犁,老驴拉磨。早晨,村庄刚醒,男人牵着牛去村外耕作,女人牵着驴去磨房磨面。那时的公鸡在树梢上报晓。孩子们背着书包去村西北角那座庙改建的小学去读书。那时,葛套的读书声给葛套带来了许多梦想。
这是我所了解的葛套的1955年。(09.8.19——09.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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