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微热的下午看潘玉良的画_经典散文_.

      在三月天一个微热的午后,与明媚的春光之中,穿过欣然的街景,和两棵枝头染绿的老树,去上海图书馆还书。刚过智慧树,看见西厅的门楣上扯着根横幅,写着“画魂——潘玉良艺术人体画精品展”。想起来曾看过反映潘玉良生平的剧作,知道她有着传奇般的人生经历和灰姑娘或茶花女式的情感生活,但作为一个画家,究竟如何,剧作中却很少提及。得此机会,自然不能错过,于是急忙还了书,折回看画。  
   先看到几桢潘玉良的照片,高颧骨,戴眼镜,着中式传统对襟长袍。外表普普通通,倒像是位女学究。与舞台或银幕上那个光彩照人、色艺俱佳的形象反差极大。不一般的是那眼神,目光执着而蕴义丰富,忧郁、思索、孤傲隐含其中,与其坎坷、传奇的生平倒很契合。很可能就是这眼神,诱发了那些编导者的灵感吧。  
   展厅的布置很简陋,灯光打在画面上,角度也不佳,不少作品显得半明半暗。观者和画就像浸在暮色之中。而片刻之后,这些画却鲜明的震撼了我。  
   画中的人物几乎全是女人,女人们没有丰腴的美体、滋润的光泽,也没有暗含风情的辗转,一个个皮肉松弛、骨骼突出。一般表现女性主题的画作中常见的、甚至是着力张扬的东西,在这里荡然无存。但这些女人们却无一例外的、奢侈的各自拥有着一副刻画细腻、生动丰富的脸面,或怡然自得、或由于缠绵。她们看上去,正完全陶醉于并尽情享受着自己的喜或愁,几至浑然忘物。如此张扬而痴迷的自爱,令人感叹。这是一些懂得尊重、欣赏自己,并不为世人的目光迁就自己的女性。  
   这让我想起电影《画魂》中的一场戏:男人们砸烂了潘玉良的画室,理由是那些作品有伤风化,他们的道德观被触犯了。那些作品或许有的就挂在这里。但现在我却觉得,真正触犯他们的,倒很可能是女人们陶然自我的独立与孤傲,而被触犯的。也只能是男人们所谓的自尊,——不是为了男人们的欣赏与眷顾,只是完全为了自己,就喜悦或愁烦的如此逼真又深刻!就是说:女人存在的价值,可以不建立在男人身上,其生命自身自有其不可估量的地方。这对于被“男尊女卑”的价值观宠了几千年的男人来说,无疑是一个质地纯正的嘲讽。这才是事件的根源所在。如此说来,男人们却又不仅只是被触犯而已,甚至于在手足无措、鼻尖冒汗了。看来砸场子的家伙们心里虚的很呢。  
  潘玉良油画中的女人们都有着耀眼的肤色,正如春天的花朵和正午的阳光。那是对女人自身的赞美,美丽而健康,张扬而恣肆,而非性感或欲望。《窗前的女人》,窗外一片清冷,横躺在窗后的女人,躯体却灿烂的能灼痛观者的双目,似乎因了她,阳光才灿烂,世界才黯然。  
  我长时间的观赏《持扇的女人》。画中的那个中国女人,难得的肤色白皙,并难得的刻意装扮了自己。清新的蓝衫,胭脂红的面颊和唇,饰物,鬓边插着红花,手拿折扇掩在胸前。但是,这些以外,她却转过脸去,给了观者一个不屑的侧面,态度鲜明的拒绝了毫无意义的赞叹。我相信这是一个有思想的女人,并且几乎可以断定,这幅画的模特就是潘玉良自己。  
  相当一部分画中,观者可以从中明显看出潘玉良的影子。而在所有的画作中,我都可以看到在潘玉良的照片中所发现的那个忧郁、孤傲、思索的灵魂。其实那执着的眼神,正可以作为她所有作品的最好注解,和她自己生命意义的最好诠释。斯人而有斯画,一个独立、叛逆、高贵、智慧的女性生命,从这一幅幅画的背后凸显出来。  
   展品中有展主的三幅自画像。潘玉良用艺术的眼光观照的自己,准确的联结了观者在照片中看到的真实的作者自身,和她作品中的那些鲜活的生命。年少的她,美丽着、迷茫着,少妇的她,忧郁着、高傲着,中年的她,手持折扇,思索着。  
    我几乎是带着一种虔敬的态度,买了一套专为这个画展而设计的纪念封,为着纪念在这样一个三月微热的下午,结识了一位高贵、杰出的女性,并向她致敬。

       (这篇旧作写于十几年前,虽屡次投稿不中,却十分珍惜,每看到它,就想起那段兜里没钱周末在上海图书馆一呆一整天能看完一本书的日子,现在那借书卡还在,许多年不用了,里面还有一百多块押金呢,也不知道他们还认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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