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描汓行_经典散文_.

扫描汓行
      没事儿躺床上瞎琢磨,发明个能随时盯人的机器,只要你电话和文字里出现我预先存储的几个词,机器就能报警。根据需要,可以删你帖子掐你电话,或约你喝茶,甚至叫你人间蒸发!当然,这情节属胡思乱想,贴不上魔幻现实主义标签。清清世界朗朗乾坤,这等下三滥勾当只有美国人干得出来,结果叫斯诺登弄个没脸。不过,这些年网上动不动就把某个词列为敏感,打开百度,常见“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部分搜索结果未予显示”——有一阵连茉莉花茶都搜不到了,一见这个就不免心惊肉跳,可能是小时叫“反标”事件吓的——二年级时我一个同学被弄到派出所折腾了好久调查是不是写了打倒谁谁谁,还是少惹麻烦。具体方法,一,话题有所取舍,犯忌的一概回避。二,有高人说,用游街代替那俩字吧,一查觉得别扭:原意不说啦,现在的意思“多指押着犯罪分子以示惩戒”,于是改用汉语拼音,可要是掺俩外文单词还能靠上时髦提升层次——《管锥篇》用过这招,夹着拼音总不象那么回事儿。想来想去,改用异体字吧。
      汓行本应是“遊行”,游在水里,遊在地上,秀才认字识半边,一瞅模样意思就知道个大概其,这是象形字的好处,可文字简化后水路旱路不分了,游和遊归到一块儿成了两栖类。想想,倒也合乎生命进化史,地球最早的生命不过是水里的虫儿,只能游,上岸后长出脊椎四肢,才开始遊,以游代替遊,也说得过去。
      查“汓行”一词,维基的解释是:“在街上结队而行以表示某种意愿”,百度的解释更准确更全面:“广大群众为了庆祝、纪念、示威等在街上结队而行”,具体模式有四种:示威抗议、巡游、圣驾巡游、阅兵,共同特点是都得走,站着不动叫集会,坐着不动不出声是静坐。
      关于示威抗议的解释是,人们为表达某种政治或其他主张与诉求的活动。这跟咱这不搭界,理由是咱历来都是被代表着过日子,没这方面的主张与诉求,就是真被组织起来去宣示“自己”的主张与诉求,也早有高瞻远瞩的替咱想好了,照着喊就是,因为劳力,所以不劳心。想了解咱的主张与诉求,不用说文件报告什么的,看满大街满墙的标语就行。这类事少操心为好,理由不说了。
      巡游和圣驾巡游是庆祝特定节日或事件。逢重大节假日上街庆祝属于前者,这个不陌生。圣驾巡游是一种民间信仰活动,信众在神诞日抬着神像出巡,历史上北京著名的都城隍巡游就是典型。每年五月初一,地安门西的宛平城隍(当属省市级领导,约等于司局级)被抬到闹市口都皇城庙会见他那级别略高(约等于副部级)的同僚,《道咸以来朝野杂记》记载,这一天“西城都城隍庙开放,宛平县城隍出巡,至都城隍庙会见,此固荒诞无稽事。然沿街空巷,逐队而观,甚至有各种香会随之,谓之献神。如秧歌、高跷、五虎棍之类。又有舍身还愿者”,这个民间节日活动在民国十六年国民军北伐后被废止,应该是维稳的需要。
      阅兵古已有之,沙场秋点兵那么远的不说,有清一代就时不常要排演点春操秋操陆操水操大阅冰鞋什么的。阅兵本是为宣示武力振奋士气,清末却成了领导逗乐儿开心的玩意,因为军费的多寡并没有定准,全在老寡妇的心情,要不水军操演不去黄海却弄到昆明湖上办呢,这就叫政治,不懂哄上边玩别在官场混,没把上边哄舒坦的本事也混不下去,李中堂懂得这个,虽大清破房子裱糊不易,却办成了亚洲一流的北洋海军。
      中国人爱汓行,我们从小就学的洁本历史书里有不少记载,从举子上书呼吁维新到学生上街要求救亡,从组织窑姐儿叫花子吁请大总统黄袍加身到举国欢庆二次大战胜利结束,从抵制日货反对二十一条到抗议美国大兵皮尔逊强奸女学生沈崇,少说也有几十个案例,其中的一些还被定义为重大历史事件。凡事儿怕琢磨,私底把这些案例按是否官方组织分成了两类,发现,一般来说,非官方出面张罗的大抵叫上边反感乃至被灭了,却都是现在历史书里有历史性意义的事件。当然,官办的也没准事与愿违,当年罗马尼亚在革命广场组织的汓行集会,目的出于支持齐奥塞斯库,最终却逼得老齐两口子坐着直升飞机开溜。所以,汓行这玩意可不是能轻易玩的。
      民国时期,鼓动和组织汓行是当局腻味的两难推理:耐得住性子就任我叫骂落个哑口无言灰头土脸,亏理的是你,耐不住性子就抓人开枪成为刽子手,亏理的还是你,一旦祭起这法宝,你就等着里外不是人吧,正因此,被今天历史书誉为与军事斗争并列的第二条战线。最容易被忽悠的是学生,心怀天下可毛毛躁躁,三观尚待养成但身体发育得一点不差,有劳作能力却不必为三顿饭劳神,一点火准起来,老舍在小说《我这一辈子》里有很点睛的描述。学生之外的,要不扒开俩眼得去挣今儿的嚼谷,要不见识短觉悟低,扇乎起来不大容易。阿根廷人民跟咱神似。马岛战争前他们那儿比足球杯还热闹,男人喊着要上战场,老少娘们儿张罗着捐订婚戒指买飞鱼导弹超军旗战斗机。却不承想陆海空军叫一万八千公里外赶来的英国佬一通爆锤,虽然加尔铁里能下台罪己,又赔夫人又折兵的历史却没法改改写。不知当初反对偷袭岛上英军和事发后主张与撒切尔夫人和解的卖国贼是不是早叫愤青愤老的吐沫星子给淹死了,反正卖国贼爱国贼都不言声了,大街上特消停,前后一比,冰火两重天。后来南联盟的老百姓也不含糊,穿着胸脯子上画着靶标的体恤手拉手站在桥上,和天上的轰炸机叫板,可惜人家愣不下来陪你玩人盾,干着急。
      建政以来,每逢“五一”、“十一”都有例行的庆典,也越来越有水平。起初几年老百姓还能提溜个马扎儿到长安街路边看热闹,后来改为当天一大早甚至头天晚上就把路给封了,再想近距离看汓行没戏啦!我小时老爷子带着我们哥儿俩看热闹,就在宽街或东四十字路口,一队队人呼啦啦过,其中一队穿着鲜艳手持小旗的喇嘛印象特别深刻。参加汓行的单位是预先分配的,接到任务是莫大的荣誉。汓行队伍包括五行八作各色人等,打扮得五花八门,手里拿着小件道具(一把锤子一捆麦子之类),或一本正经列队而过,或花枝招展载歌载舞,实际上,这些工农商学兵有不少是由中学生假扮的,全找真的,还真不一定能练出来。我在农村学校时有个生火的老兄,当过兵却愣没学会踢正步——永远顺拐,被团长臭骂一顿后发到农场养了三年猪,连枪都没摸着。领受任务的单位会按人员的条件——首先是家庭和个人的政治条件进行挑选,还真有没被挑上闹小性儿的。为了正日子那一出儿,多少人早就开始预备了,制作彩车,练习步法,操演队列,三伏天顶个大太阳,晕倒一个立马抬下去由替补的顶上,很有点前仆后继的味儿。几轮练下来,一个个白白净净的孩子都成了黑狗蛋,可大家非但没怨言,还觉得特光彩。赶上会操彩排发俩面包,更是美的不得了。所有准备直到大彩排才算踏实,一切就绪只等正日子。
      当年老百姓信息的来源主要是收音机,只要有庆典,不少有收音机的人家会尽量把音量放大,为的是既不耽误手里的活儿又能“身临”现场,整个院子热热闹闹的很有过节的味,伴着直播的声音蹲在旁边看大人收拾带鱼的乐趣至今难忘。
      官方统计,建政六十年一共举行了十三次阅兵和二十四次汓行。汓行在一九七一年“九·一三”停止。这一年,二把手出了事,可庆典活动已成定例,猛不丁改了,老百姓还真转不过磨来。上边更尴尬,多少得想点辙把大家伙唬弄过去吧,于是在限定范围传达的文件里把副头儿叫做反革命阴谋家两面派。不久又发下通知,称国庆活动改为游园,届时领导们会出现在各公园与民同乐。
      一九八四年,恢复了汓行阅兵,可服装、装备土得不行——以后来的标准。汓行也和以前大不一样,队伍并不整齐划一,好像没怎么正经练就用大轿子车拉来了,乱哄哄的跟逛自由市场差不多,甚至还能打出写在床单上的标语——这事搁早先门儿也没有!所以,好多见识过原来那阵势的人觉得别扭。到晚上更邪性,广场上的人一疙瘩一块,放一阵子花跳一阵子集体舞,大佬们坐在城楼子上头看放花跳舞,也不嫌闹得慌。不少人感叹:这国家,和原先真不一样了!大一统下的人们,一时半会还真接受不了多元化!
      一九六七到一九六九年是当代中国汓行的黄金时期。对这几年的评价,官方定论难让大家的想法标准化,民间说好说坏的都有,甚至有几年满大街高音喇叭放什么最红什么最亲的,就不说它了,免得惹怀旧的老头老太太不高兴,要是招他们骂起大街来,我还真不是个儿。不过,念好的反感的都记得,那几年总汓行,除了例行庆典外,有针对洋人的,比如抗议美帝扩大印度支那战争,抗议苏修入侵捷克斯洛伐克,其中珍宝岛冲突引起的抗议最为暴烈,不过苏联使馆倒也没象英国代办处那样被团民后代烧了。此类汓行常喊打倒美帝打倒苏修打倒各国反动派,过后回味觉得挺滑稽,老大老二连同所有富裕国家——当年说的列强——都成了敌人,攀得上朋友的全是穷哥们儿,敢情咱是丐帮帮主,没什么光彩的,要不后来说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呢!因国内事务的汓行也不少,庆祝挖出了埋藏在老人家身边的定时炸弹,庆祝八届十二中全会开除叛徒内奸工贼党籍永不翻案,庆祝某某革委会成立,庆祝九大胜利召开,最多的是庆祝最新指示发表。当时不成文的规矩,圣训一律称最高指示,新发表的称最新最高指示,简称最新指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最新指示公开发表,不管数量(可能三言两语)和质量(也许是不须放屁之类的大白话),都须庆祝。
      一九六六年底某天晚上八点多,有同学来找,要马上到学校集合。糊里糊涂去了,操场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各班列队集合从后海南岸的学校出发。那时晚上路灯不多,后海边不说黑咕隆咚也差不多,搁平常真不敢自个儿走,现在已叫兀泱兀泱的人和一阵盖过一阵的口号搅得翻江倒海了,就是真有妖精,恐怕也没地方可藏。头一次参加这种活动的孩子们很兴奋,一路狂喊着不住嘴,喊什么忘了,但至少有万岁之类。地安门十字路口全是人,大多是往天安门去,队伍来自不同单位,都有锣鼓家伙什儿、领袖画像、各色旗子和喊口号的喇叭,也有放鞭炮的——不正经放,边走边点个二踢脚。锣鼓镲或放在平板车上,或由人抬着,偶尔也有架着鼓、站着敲锣打鼓的人的卡车缓缓而过。眼巴巴瞧着高年级的队伍往南走,我们低年级的队伍西拐,沿业余体校向北而西,从柳荫街返回学校,而后解散回家。这就是印象中的第一次汓行。
      资讯不发达,按晚上八点新闻联播组织汓行很难保证。当年是真正的就近入学,因此得以建立联络网,全班(称排)甚至全年级(称连)按住址一个通知一个,老师找到头几号,后面的一个也跑不了,并把丑话说在了前头:谁断了谁负政治责任,那时候不懂得什么叫政治,只觉得挺吓人。可惜慢慢疲了,开始有人缺席,甚至回回不到,老师也没辙。不过,一九七零年后这样的汓行少了,这一年,美国为切断南方越共补给攻入柬埔寨,正在苏联访问的西哈努克两口子丧家到中国并受到礼遇。太祖发表“五·二零”声明,各单位组织声援,满大街唱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多年后,中国驻南斯拉夫使馆被炸,不少学生由学校出车拉到美国使馆附近,拿着发的面包矿泉水“自发”抗议,多数单位则按要求在单位开抗议会,感觉很像在外受了欺负,回家关起大门骂街撒气。不过国民大都有演戏的天分,这街骂得跟真的一样,因此也算痛快淋漓。一同事已近六十,上台慷慨激昂带着大家喊打倒美帝国主义,姿势为标准的“振臂高呼”,只是右手举得太高,几乎露出肚脐眼儿。下得台来老先生洋洋自得,面上潮红许久不退,我逗他:您老找着当年的感觉啦?
      记忆中最大的汓行场面是一九七六年十月。那几个原来特高调的主儿被抓,据说是无产阶级胜利了人民胜利了。其实人们也无从分辨里边的是非——半年前他们刚被组织着去欢呼工人民兵打得好拥护两个英明决议呢,不过是被压抑了多少年,早想发泄了,好像现在偶尔到了山里吼几嗓子泻泻肝火,功效类似决明子泡水喝。所有单位都传达文件并上街汓行,当时我已上初三,得以去天安门跟着普天同庆。那几天的场面确实热闹,经历过的人都忘不了。可后来怎么想怎么觉得没意思,自个儿和自个儿斗多少年了,前途虽说光明可道路总是曲折,你上来有理他下去也有理,请你坐台上有理把你关牢里还是有理,上来下去都是英明决策。颠来倒去没完没了的折腾,害得老百姓没安生日子不说,还被忽悠着跑大街上去庆祝一个又一个伟大胜利。每每想到这个,都有被戏弄被侮辱的感觉,同时出现在眼前的画面,是波浪一样机械起伏的朝鲜分列式,于是深感先哲“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魔咒般的力量。
      一九七八年开始,走进新时代了,按理解,除了经济一切都应该忽略不计,可人的要求是多方面的,于是汓行并没有消失,有的甚至可入吉尼斯,于是那年年底出台了第一部相关的法律,且不讨论上下位法谁该服从谁的学术问题,反正这法的作用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再干这个需要提前多少天申报、待批,否则就是犯法,可按律问责!学生们的心气儿也差了,他们没法子吃饱了瞎琢磨本来属于肉食者该考虑的事儿,原来许诺的教育改变命运变成毕业找不着工作!再说,一旦申报没准给你安排到房山怀柔什么地方,虽说能表达意愿和娱乐郊游两不耽误,可搭不起车费和工夫。
      时间过了两千年,又出现了几次规模不小的汓行,声讨对象有炸咱使馆的美国、见喇嘛和拦火炬的法国及有领海争端的日本,据说都是出于义愤的自发行为。我相信咱是法治国家,可各种媒体都没说这些活动到底有没有申报,也没强调未经申报属于非法,更没见着“依法”处理了谁,凭这,我觉得这些都是名不正言不顺应在取缔打击之列的行为,更应该把组织非法聚众的给抓起来——咱有这个能力,发个短信都能跨省抓人。可惜,有人贴出图片,某市某局副头儿居然出现在队伍的前排,当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虽说已是二十一世纪,咱的国力也跻身于世界老二了,可泱泱大国的这几次汓行却还是闻见了暴力的味,较之四十年前,那架势一点也不含糊。砸外交馆舍,砸家乐福,砸日资店铺,自己同胞的日系车更成为首选的发泄目标甚至车主也成了汉奸!虽然事后象征性抓了几个,但对暴力却没有真正的问责。某高校那姓韩的甚至公开扇和自己意见相左的老人嘴巴,并堂而皇之声明是打“汉奸”,如此没人伦却有不少人叫好,平日不甘寂寞的“有关部门”全缩着脑袋,不对这有违人性的行为做个哪怕是最起码的表态。这让人想到当年毁灭了前门外的老德记药房一把火,后来写史书把这罪过算到了洋人脑袋上,等于告诉大家伙,只要为爱国,干什么无所谓,爱国无罪嘛!于是,顺民和暴民合一。
      其实,汓行哪国都有,就是咱那电视也常播这类场面,看多了,就看出了区别:那些富裕国家简直就不是咱理解的汓行,稀稀拉拉说说笑笑甚至推着婴儿车挽着女朋友招摇过市,没见撸胳臂挽袖子目露凶光大打出手点火拽石头的,也没看见有人下跪要递万民折子,偶尔有人躺地上耍赖,也不过是由穿官衣戴头盔的抬走,抡拳头舞棍子的事少见,更不至于真刀真枪;鲜血凝成那家近邻也组织这类活动,动作标准起伏有致,连胳臂举的高度都绝对整齐,远远看去,一个个斯巴达方阵宛如滚滚的波浪,其势之壮,足以把三八线那边活吞了。这场面看着熟悉,于是也就敢断言,他们的“诉求”早就印在纸上下发了,你要喊错了试试!最不象话的汓行往往发生在穷国乱国,倍儿有节奏的打着钢鼓跳桑巴舞属于文明的,激烈的就要点轮胎烧旗子撇砖头掀汽车扔莫洛托夫鸡尾酒,那边也不含糊,虽然不至于开出来坦克,可水炮瓦斯橡皮子弹一样不少,看着头皮发麻浑身竖汗毛。
      可见,哪国都有需要表达自己意愿的人,在野者不至于大惊小怪,在朝者也犯不上精神紧张,有话让人说出来不是更好吗,省的整天坐在那按自己的想法代表这个代表那个。当然,汓行还是需要理智的。说到理智,想起了香港的七一大汓行——电视上有过这画面,那场面堪称理智的典范,再有就是最近台湾的反服贸,据说占领立法院那帮小青年挺注意卫生和秩序,每天专有志愿者收拾勒色,折腾时看着火爆,过后人一走,地面上连张纸片都找不到!那些青年人,未必整天高举右手喊为什么什么奋斗终身,却知道把垃圾扔到该扔的地方,这就是多少年教化出来的素质。话说回来,理智和素质是双方的。想当年,甘地发起非暴力不合作,他的信众就坐在地下以血肉之躯面对英国骑警的棍棒皮鞭马蹄子,最后对方不得不妥协。有时想,要是那印度老头儿遇上的是一个不吝秧子的对手,照打照杀不误,恐怕甘地也没辙。

继续阅读

公众号:pcren_cn(长按复制)

匿名

发表评论

匿名网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