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忠就是一块糕(已发大同日报)_经典散文_.

                   保忠就是一块糕
       06年10月,因病在村休养的我犹如困兽,整天在院转圈。一天,电话响了。这般时候,谁给我打电话?狐疑地接通。“喂。我王保忠。你发来的小说,我看了,很好。”声音夹杂着三轮车“哧啦突突”声,却清晰。
       那几年,保忠在《大同晚报》开专栏“闲人老Q的幸福生活”,文配图,写街巷人物的酸甜苦辣咸。我喜欢世俗内容的漫画,及这些烟火味的文字,就剪集了玩味。想:这是个啥人,对市井人物这么熟悉,笔墨这么有味。我开始关注保忠,后来玩博客,链接他博客,方知道保忠是大同县人,大同县挨着浑源县,保忠妻子素荣是我们浑源人。读他的短篇小说,发现写的就是我身边的事物,掩卷咂摸,每有所得。有篇小说写打工妹住地下室,每天出来晒太阳,我突生委屈。这细节引爆了我肉体思想积藏的寂冷。啥叫审美?引发读者共鸣就叫审美。另一篇写悬空寺公路边凉粉摊女孩的爱情,佩羡保忠观察之细,想象之活。我斗胆给保忠留纸条,要邮箱,给他发小说,请他指教。他在《哩格楞 蒸糕爷》后留言:开头场景感强。对头。顺着这路子写。这不,他打来电话说我的《酸刺》。可怎有三轮车“突突”声?在街头?
      暑假补课,正讲课的我突觉肚疼,遂到大同某医院做了胆结石手术。正常情况七八天可出院,可一周后,引流管还往出排胆汁,胸片显示,结石还崁在胆管。主刀专家指示用止血钳关闭引流管,把遗留结石憋出胆管。一天,突觉脑子被攉了一刀,身体便飞升起来,我大叫一声,失去了知觉。后来妻子告我,听我大叫,看我昏迷,急忙放开钳子。我说,我好像听到你喊我,意识才慢慢回来了。我在鬼门关走了趟!尝到了死亡的轻盈!8月21日离家治病,9月1日手术后,躺在医院近两个月,国庆小长假,整个医院就我一个病人,60多岁的父亲陪侍我,搀扶我到御河公园锻炼,适逢下雨,父亲央求管理人员让我进他工作的小屋避避雨,遭他呵斥,父亲就抱着我默默伫立雨中,几分钟后来换班的管理员才让我进屋避雨。我不忍心连累家人,决定到北京就医。北京工作的妻弟从网上搜到北京大学医院从德国引进一项治疗胆管结石新技术,带我到北大医院,取出遗留结石。从鬼门关游回来的我哪有写作的心思!保忠的电话将我从沮丧中拽出来,把我的注意力转移到病外,几天后,我回学校上班。
        其时,保忠的小说势头正猛,在《人民文学》《佛山文艺》《小说月报》《小说选刊》《新华文摘》频频亮相。这么大的腕给我电话,我激动得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大致是鼓励我好好写,及具体的指教。这就够了。一个未曾谋面,忙于写作的大作家,指点我练笔已让我受宠若惊了,还给我打电话具体指教我的小说,我怎不感动?
      2013年6月9号,收到保忠的短信:抽时间帮内侄报报高考志愿。课后准备去找吴迪,接到保忠电话,有国在吗?
      “你来浑源了?好。我给有国打电话,咱们坐坐”。
       不巧,有国到朔州了。嘱咐我,保忠来了?好好招待。我告诉保忠,有国去朔州了,问清楚他在一中门口,便赶去。保忠坐车内,偏分头,浓眉大眼,温和眼神漫向天空。我说,和照片一样样儿的帅。他回过神来,笑笑:马道衡?我问,志愿报好了?咱找地方坐坐。素荣说,报好了。
        保忠送他内弟回家,素荣要下车,我说,一块去吧。素荣说,你俩好好唠嗑唠嗑哇。
        车入大街,我说,东拐,到恒吉利大酒店。保忠说,随便找个饭店就行了。我指引他到了附近的紫城酒店,车一进院,保忠立马掉头开出,说,道衡。找个饭馆吃羊肉泡糕哇。我想,保忠不想让我破费吧。
附近的鱼得水饭店干净宁静,我说,我不能喝酒,找人陪你好好喝。保忠说,咱为聊天,开车不能喝酒。我俩各要了碗羊肉,一斤糕,一个啤酒,另配了几个小菜。
       我自然向他讨教写小说。他说,你的小说基本因素有了。就是没想通写什么。下笔前思考好想表达什么,怎表达。注意细节,节奏,语言。我说,我懂,但一下笔就收不住,东拉西扯的。《山西文学》鲁顺民主编教我:语言就像手里牵着的狗,一不留神,它“哧溜”一下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保忠说,对表达思想无用的细节毫不吝啬砍掉。问:你喜欢谁的小说?我说,你的呀。保忠憨憨一笑:不是这意思。喜欢谁的就集中研读他的,研究他不同时期的小说,揣摩技法节奏语言等等。你手写,电脑写?我说,手拉提纲,电脑成文。保忠说,打印出来,反复推敲情节细节节奏语言。我叹息,唉。越写越没底儿。保忠笑笑,别灰心。你的小说有了模样,只不过现在没打出去。要有人说,你的比我王保忠的好呢。不过现在有些编辑认可我吧。
       我看着保忠真诚的脸。保忠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样真诚谦逊。真诚谦逊就是他小说写得好的原因吧!聊了近两个小时,保忠要赶回大同,从后备箱拿出几本《火山文化》《大同文化习俗》给我。
      保忠真诚,坦率,热情,没一点居高临下样。保忠是火山人,当然热情。保忠也是恒山人,所以保忠喜欢吃糕?精糯软韧的黄糕给人身体营养,保忠对我的忠告给饥肠辘辘的我注入了向上精神。我的心又蠢动起来,有时间便瞎琢磨练笔。
      不久,保忠寄来两本《火山文化》,他竟选刊了我的《酸刺》。保忠拉我走路呢。我心底说,好兄弟!
我按保忠的指教,打磨《酸刺》,发给《阳光》,刊于2016年7期。其时,保忠已调省作协数年,我在山西日报上看到白琳女史采写的访谈录,知道他编《山西作家》之余,驾车考察黄河上游,他的勤奋与自觉扎根基层的做法激励我,我得对得起保忠对我的教诲,就挤时间打磨几个半成品。《哩格愣 蒸糕爷》刊于2017年7期《五台山》。《罗纳尔多》刊于2018年5期《北方作家》。《铁匠铺》刊于2018年7期《阳光》……
       去年,有国师兄撺掇我申报省作协会员,“整理近年发表的小说散文,发给保忠。保忠就管这个。”懒惫、不喜欢张扬的我本无此意,想好好写即可,入作协干嘛?但又不忍拂了有国兄美意,给保忠打电话,不通;加他微信老火山,不通过。想保忠正忙着行走黄河,写黄河呢。又想,假如我不够格,不是给保忠添烦?遂不再联系保忠。今年五月,在保忠博客看到他的公众号“甘家洼”,扫码进入留言:保忠兄。终于寻到你了。他问,哪位?我留言:恒山马道衡。他发来一个握手图像。我便没再打扰他。想等我稍有点出息时再和他唠嗑吧。
       9月22号,桂桃在大同作家群说,凌晨7点多,大同籍作家王保忠因病去世。顿时呆了,多次联系保忠未果,原来他正与病魔进行殊死战斗呢。那是一个人的战斗!我真正体验过那种战斗的悲壮!可我多么麻木。保忠兄壮志未酬,正值英年,为啥就走了呢?!恍惚一天,已见哲夫师曾强兄黄风兄的悼念文章,我想我该写保忠。哲夫老师说他是老玉米,闭目检索我俩的交往,那次吃糕是我俩唯一一次见面,唯一一次神聊。保忠就是一块糕!
      糕是恒山最上讲究的待客饭食。恒山无霜期短,适合种黍,黍去皮叫黄米,性黏。《说文解字》:禾属而黏者也。黍含糖量高,古代常常作为酿酒原料。孔子曾曰:黍可为酒。《本草纲目》:黍甘温无毒,益气补中。
      保忠与我都是恒山人,保忠含糖量高,具有酒的醇厚,就是一块给我益气补中,营养的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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