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修正稿)_经典散文_.

      

      九月的棉花一炸,满世界轻盈起来。花槌的声音,仿佛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花槌,黄亮亮的。挨着绷紧的弦一拨,有了极好的张力。许多个日子,被这种声音包裹着,看得见从容的流速。
      长久以来,梅溪沿岸的草民,没人怀疑一个花匠存在的意义;彭大福的祖辈也从来没担心弹棉花有什么不好。可到了他手里,忽然觉得没啥意思,那些飘浮的尘絮吸进肺里,一咳一吭,易得肺病,日子久了,一条小命就没了。不做花匠,干啥?学打铳,跟徐家凉亭的驼子学。驼子铳杆一端,砰,中了。他把铳一抬,砰,没中。又一抬,还是没中。要他杀兔子,却全身发抖,怕血。
     花槌,倒能让他找到一种劳动的方式和一分内心的安宁。寒潮来临时,溪水边上响起他一连串弹棉花的呼喊。喊声,被风吹得很远,仿佛一条溪也在吆喝。
      寒风刮过地面,呼啦啦地响,一个早晨有了动感。
      爹在门前走动,听到喊声,赶紧上前应接。两个影子还在路上走,他却抛来一句,摆条凳。我立马跑进厢房,去搬木凳。爹跨进门槛,三两下把木门下了,搁在我搬来的条凳上,拼拢。又拿了抹布来回不停地擦,像擦掉一段积了灰尘的时光。娘也没闲着,将晒了一个个太阳的棉花从布袋子里掏出来,一团团铺在门上,铺成一种冬天的景致。
      小屁股和女人围了过来, 空气一下快活了。
      快活的空气里,大门被一敞晒簟拦着,半遮半掩。时间,开始变慢。
      彭大福一脸欢笑着把家什放在屋角,吁了口气。打开木箱,光一闪,状如酒瓶的花槌拿了出来。然后掏出一块不知什么的布,在花弓的牛筋弦上勒了几勒,发出极有弹性的声音。挽上弓,束紧腰带,捏紧花槌,挪向摊开的棉花。棉花躺在木门上,生出一些渴望,用鲜亮的颜色诱惑着花槌。花槌一晃,很虚幻的一晃。只一下,弓上的弦大呻大唤起来。旋即,棉花的某个部位也欢乐起来,一惊一颤,惊惊锵锵的声音里,成了一丝丝的碎絮,成群地飞扬。一个堂屋,便有了丰富的棉花气息。而弹奏的姿势,轻盈、舒缓,有如月光下的古人在轻弹琵琶。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大概是这个样子吧。飘入心里,会让人慢慢安静下来。闭上眼,能听到一股温暖自棉花里传出,还有汩汩沸沸的激情在涌。深邃的弦音里,我听到了一个个人的呼吸,还有土地上一朵朵棉花迎风开放的声音。这一切,沿着我的毛细孔流进内心,出奇地舒坦,而且安闲,好像自己也在迎风开放。
       从春忙到冬,爹终于缓了口气,我也得了一分兴奋。
       望着满屋浮动的棉花,很自然地想到云以及那种飘然入梦的心情。弹出的花絮,实在太白了,白得让人心痛。看久了,混混沌沌,一片虚幻。
      村子却不虚幻。人、树木 、瓦屋 、溪水以及一丘丘的矮山,清晰可见,而且水汽充盈,抓一把,一手的湿气。但到底不是湖区,很长一段时间,极少种棉花,栽种的是大片的稻谷、黄豆和蔬菜之类的作物。
     追究起来,不乏人为的因素。
     早些年,我们这个村子能盖上新被絮的人家,少之又少。左邻右舍,用的多是十年八载的旧货色,甚至有的还破了不少洞,沦落成一堆发暗发黑的腌菜。整个村子,只有大姑娘出嫁时,才想方设法弹几床,花槌的响声吸引了许多耳目。而花的光泽,棉的质量,线的成色,图案的样式等等,成了女人们绕不开的话题,惊起不少的羡慕和感叹。我娘便是羡慕者之一,嘴上没说,眼睛却看得直直的,羡慕得长出了手。那时节,我们年纪小,还是一个个和尚,加之爹头上地主子弟的帽子还没摘掉,得时时夹着尾巴做人,衣食收成自然也比别的人家紧张一些。往往忙了一个年头,除勉强填满肚子,想添几件新衣也很难,更别说新被絮了。床上盖着的那条老油筋,成了我多年的伙计,哗啦一展,看得见浮动的汗臭分子,还有不少的尿骚味。家境寒薄,确实是个很沉重的词,还真让我嚼出了一分苦涩。这味道,就如嚼一口落在地上的苦楝籽,酸酸的,涩涩的,难以下咽。那种苦涩,几乎覆盖了我的整个童年,但并没浇灭所有的希望,我娘会想办法让日子过好一点。她会种地,地里的东西都会种。那些蔬菜瓜果,好像是从她的心里长出来的。那年春天的一个早上,偷偷在屋旁的一块空隙地里撒下一些棉籽,盖上一层草木灰。几场雨水一下,太阳一洒,泥土里拱出一片嫩嫩的芽儿,在风里招展。那年月风声紧,弄不好上纲上线,批个臭死。爹胆子小,吓得浑身发弹,生怕惹火上身。为棉苗的事,与我娘怄了几天的气,还把一只瓷花饭碗给砸碎了。娘气咻咻的,坐在灶门口嗒叭嗒叭地流眼泪,心里却明白摔破饭碗不是没有道理,人心难测啊。可眼泪一抹,牙一咬,竟在夜里偷着泼粪、拔草,又用竹子围了一圈把苗儿裹得严严实实,怕被人看见。匆忙的脚步中,苗儿日日看长,一片浓绿。到了九月,一个个灯笼似的棉桃儿被一阵风吹开了,绽出许多耀眼的花儿。一朵一朵挂在枝头,呈现出梦幻之美。
     一个执意要种,想着办法种,另一个却怕得要命。刹那间,我看到了娘内心的刚强与爹的怯懦。他们的性格,因了棉花而泾渭分明。这,让我感到了事物的复杂,也不得不审视一下自己的个性。
      养崽像娘,尽管是个土生生长的词,而稍稍一想,我的性格绝大部分得了娘的遗传,并在无意识里慢慢延展。但搞不懂的是,地里的棉苗长得齐人高时没人理会,炸出了花儿也没人说什么,可一到收获的关键时刻却偏偏遭遇了袭击。那天,娘起了个大早,用背篮把棉花摘回来,刚摊在地坪上的晒簟里,队长李四海竟一脸怒气冲了过来,骂骂咧咧地将棉花踢得七零八落,又把背篮甩出丈远,还连推带拉押着我娘到塘堤上挂牌批斗——说是宁要什么草,不要什么苗。那一刻,阳光出奇地炙热,还有些毒辣。热辣的光里,我听到了棉花的痉挛和背篮的破裂声,也看到了我娘的惊愕与失望。那种感觉,很难用言语表述。我的脑袋嗡的一响,浑身的血液加快了流速,什么也不管了,跑过去,抱住队长的裤脚,张开嘴、伸着牙,使出狠劲想咬几口,却被他一脚蹬开了,倒入了臭水沟。我没有哭,眼泪却涌了出来,沿着眼眶向下滴。一股无名之火也从胸腔里哗哗而出,把我的脸烧得通红。我把眼睛鼓得老大,牙齿咬得嗑嗑响,手捏得紧紧的,只恨没有力气给他几下。
     游斗一下也就罢了,那狗日的还斩草除根——要人将一根根棉梗连蔸拔了,甩了一地。那天早上,棉地里流淌着无数的寂寞和淡淡的忧伤,刺得我的眼睛发痛。而一屋场的男女却把塘堤围了个爆满,一双双手举得像森林,连我爹的手也举了起来。队长大喊,打倒地主阶级,打倒资本主义。爹也跟着喊,打倒地主阶级……我不知阶级是什么?不可能是一朵棉花或者好吃的。站在一旁,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却看见娘的脸黑着,呈现出一片酱紫色,但并不恐惧,可能是气成的。看得出,不是为别人生气,而是生爹的气。那一刻,我没弄懂为何爹站到别人一边去了?简直是个地地道道的投降派、软骨头。凝固的空气里,我娘的额头在冒汗,浑身热烘烘的,没有一个人正眼看她,好像做了件见不得人的事。而她的头没有低一下,目光斜视着,定定的,充满了执拗。我娘就这脾气,骨子里硬强得很。那天上午,她被游斗了一个屋场又一个屋场,我也跟了一个地方又一个地方。一整天,娘的批斗会开了四、五场,脸色却随着出场的次数增多慢慢恢复正常,似乎还带有一种冷冷的笑。太阳落水时,娘卸甲归来,我以为会与爹大干一场,至少会在骂声中把一只碗摔破。但不知怎么见了爹,却笑了起来,笑得很诡秘。后来才知道她说爹的胆子太小了,比老鼠的胆子还小,竟然说自己打倒自己……夜里,躺在床上,我老是睡不着,老在想那一晒簟雪白的棉花要不被缴获,而被太阳照着,肯定会把我的眼睛照花,热烘烘的气息,从地坪传到堂屋,又一下子传到我的心里。那感觉,暖洋洋的,连呼吸也觉得顺畅。
     尽管少吃少穿,却仍不乏快乐。譬如一到冬夜,我会和两个弟弟拱在床上,把棉被乱拽乱扯,甚至还披在身上当狮耍,或者学唱老戏的样子,大摇大摆,甩得呼呼有声。嬉嬉哈哈的笑声里,棉絮线儿一根根崩断,七零八落。更糟糕的是,玩累了还在梦里撒一两泡尿水,画出湿淋淋的地图。第二天早晨,娘见了,少不了一阵数落,拿到竹篙上晒,巨大的尿骚味,将地坪填得满满的,连鸡狗闻了,也叫个不停,以示抗议。而爹见了,少不了一番咒骂。那次,他把我摁在榻凳上跪着,用一根三尺来长的木棍在我的脚上屁股上一顿猛抽,痛得我嗷嗷大叫。爹的眼里冒着火,嘴鼓着,恶狠狠的样子,像要吃人。娘站在一边,嘴上说打得好、打得好,不打几下不长记性,却一手把棍子夺了去。那年冬天,下着老大的雪,破旧的被子盖在我们身上,无法御寒。北风穿过杉窗,一刀一刀地削,冻得人直打哆嗦。
       我记住了挨打的情形,也记住了寒冷。
       娘被游斗,没激起爹的愤怒,却加速了我对李四海的憎恨。贼牯子牛高马大,目光如刀,射出来的寒光,让爹矮了半截。我拿他的身体和眼睛没办法,却想出了其他的招式。冬天,他婆娘会把被子搭在门前的竹篙上晒,上面的尿水图案大放光芒。不用说,是他儿子丑狗的杰作。趁着没人,我蹑手蹑脚溜到被子的反背,掏出小鸡鸡在他的图案上又屙一泡。大团的尿水印在被子上,湿漉漉的。我的想法很干脆,让他们的被子晒不干,还闻一下我的尿骚味。为实施这个计划,我吃了不下一小碗的辣椒,拉出的尿,又骚又辣,更有杀伤力。要不,捡了块石头袭击他们的小黑狗。那狗虽小,却见人就汪,汪个不停,作派与李四海有点类似。一石头砸过去,打在狗头上,叮嘣一响,呜呜几声逃走了。我在笑声里大获全胜,觉得那石头仿佛打在李四海的额头上,让他痛得要命。除此以外,还当着丑狗的面,指着枣树下那头喜欢爬背的水牯说是他爹,大大的骚货。其他的同伴也一同大喊:骚货、骚货 、骚货……丑狗招架不住,头一仰,嘴一瘪,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抓,让人嘴巴笑歪。
      后来,村子里有人说我有孝心,也有人说我是只飞天蜈蚣。到现在,我的身上没长出能飞上天的翅膀,心里也没藏着一滴毒汁。不过,李四海很快在时间里消失了。消失后,村庄里种棉花的人一下多起来。我娘的身影更加忙碌,不仅屋旁栽了个满,而且坡坳上也有不少。夏日里,一株株苗儿茁壮生长,闪出大片的绿色。那种绿,绿得宁静深邃,超出了人的想象。远远而望,如撑开着的一把把绿伞。风一吹,哧哧啦啦的响。钻进里面,蹲着。一股股新鲜的泥士气息,棉叶的气味与阳光缠络着,形成乡村生命圈里不可多得的味道。还有枝叶间散发出来的阴凉,在一口一口地吐纳,沁入人的心骨,无比爽快。望着那些枝叶繁茂的作物,弄不懂为何能长出一个个灯笼样的棉桃儿,又被金秋的风一吹,开出那么多温暖人间的花儿来。这一切显得那么不可思议,充满太多的奇妙与神秘,不知是否与上帝有关?我疑惑着,好久没有想通。去问我娘,娘却说,哈崽,不种棉花,拿什么做棉衣、棉鞋,弹被絮?又去问爹,爹却摸了一下我的额头,以为我在说胡话。
      整个村子没一个人弄清究竟,还把我的话当笑料处理。也许,冥冥中的上帝才是最公平的,造人时,把棉花也一同造了出来。不久,翻了一下中学老师书架上的《圣经》,终于找到了答案。书上说,上帝创造了人类,也创造了万物。因而,我更加坚信棉花与人类气息相通,互为一体。它的身骨有着铁的骨感,一株株摘尽花儿的棉梗伸在暮秋里,不折不扣地挺立着,闪出一缕缕坚硬不屈的青光。这种精神气,连栖在上面的鸟儿也能感受得到。哪怕严冬腊月,把它拨了放在火塘里燃烧,也会射出呼呼作响的火焰。不知我娘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个性?!
      葱绿的日子里,我迅速生长,一如棉花杆儿在土地上勃勃生长。
      至此,终于明白,从棉梗到棉花,再到弹出的被絮,它的每个生命姿态,都与人类息息相关。即便外力想抗拒,也很难。
      堂屋里一片寂静,弦音戛然而止,一缕余音在静静流淌,仿佛进入了寂境。突然吱呀一声,花匠启开木箱,拿出两个缠着白线的翻杈,地上一搁,在通亮的门前绑上一根开叉的木棍。白线,顺着翻杈,穿过棍丫,一步步走向棉花。哦,还得用木熨盘压几下,压得四周低中间高,才像个样子。
      上线了,有个姑娘捏了白线的另一头,斜着花絮的对角依次向两边压。花匠捏着扰子,一晃一晃,线儿便牵了出来,仿佛永远也牵不完。线在棉絮上均匀地走动,压上一根,指头轻轻一挣,就断了,清脆的声音很好听。扰子在晃,线儿一路游走,宽大的絮上有了密密斜织的美感。很多年前,也是一个这样的女子,在密织的线儿里,与花匠有了心灵的暗示。到后来,一起种地,一起出门弹棉花。现在,婆娘离他去了,儿子也远走他乡,丢下他孤零零的在路上走。老人的一生算不得精彩,周而复始地种谷子、种棉花,一到冬天便挑着大弹花弓沿着溪水一路吆喝,然后在花槌里挥洒思绪。
      忽然觉得密织着的线,不单是一腔心事,更是一种生命的经络。
      费了好长时间,终于织完一面。翻过边儿又弹一阵,耀眼的云朵飘起来,直撞人的鼻息。这影像,又让人想到了雪,想到了粉妆玉砌的世界。那个世界里,雪,将山峦、树木、村庄、瓦屋等悄然覆盖了。而走动的人、鸟儿以及溪水,则成了一个个行走的动景。冬天麦盖三层被。尽管是句谚语,却预示着很好的收成。原来,大地也需要一床被子来过冬,需要无形的东西来滋润。
     一眨眼,取出一根根棉条。棉条儿,随着老人的手帖在平展的棉絮上。瞬间,出现了“长发其祥”或者“百年康乐”的字样。一笔一画,寄予了不少祝福。看得出,花匠的心里是清洁的,如棉花一样清洁。这种清洁,或许与生俱来,或许是一个艺人的底线要求,却又是许多人难以抵达的境界。花匠一弹一个冬,我们跟在后面转。更多时候,看见他在被絮上编出一个个活灵活现的图案。红色的游龙,在被絮上飞舞,给人一种火热的感觉。凤是绿色的,仿佛能听见一声声温暖的叫唤。而那叫鸳鸯戏水的东西,对目传情,羞得出嫁的姑娘红霞乱飞。
      我的眼睛模糊起来,不知他心里藏了多少秘密。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终于荡被絮了,这是个吸引眼球的环节。首先,老头儿捏着熨盘在地下荡,咝咝咝的声音如流水。不久,脱了鞋站在木盘上,浑身的力气聚到脚底,扭着身子荡。摇晃的姿态,像在跳舞。屁股一扭一扭,木盘儿也一扭一扭,人和熨盘儿达到相当的默契。瞬间,色泽鲜明的字儿长在了被絮上。被絮却心领神会,不停地起伏。我疑心老人的脚下成了一条宽大的河流,荡动的情景,如驾着一艘船在岁月之河上奋力前行。而他满脸的笑,显示出一种莫可名状的宁静与超然。
      这情景一晃成了过去,花匠的笑容也在时间里化为一种影痕。我却从闭塞的村子跑到了一个经济相对宽裕的地方,过起了逍遥的日子。周边的人较着劲儿赶时尚,用起了羽绒被或空调被。我的床上也盖着羽绒被。可一到冬天,要不冷得像个铁壳,要不一会儿又热得汗水直冒,总没棉被那么舒坦。那滋味,弄得人睡坐不安,像无数只蚂蚁在身上咬,只好爬起来翻几页书,或者站在窗前向外望几眼。窗外却是寒风的世界,风里传来几声猫头鹰的恐叫,还有卷起的纸屑在敲打玻璃。我不知这声音是不是从三十年前的村庄里传来的,抑或唤起我对往事的回忆?《诗经》上说,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细细一想,不止是一首民歌,更是来自土地上一种深情的呼唤。儿子不大,正处蒙童,却经常拱到我的床上。入睡时安安静静的,很少见他拿被子当狮耍,或学唱老戏的样子,乱挥乱舞。我问他,听说过老戏吗?儿子却仰起一张疑惑的脸反问,是不是奥特曼变形金刚?这一问,弄得我不知所措。看来,时代真的不同了,那个棉花时代已很遥远,远得像天边飘过的浮云。
      躺在这样的被褥里,总有一些不适。有时,睡梦中醒来,淌一身的汗。窗外一望,黑黢黢的,不知身在何处。这些年,经常在外面闯荡,在人间编织着的各种无形的网中爬行,尽管性格上得了我娘的一些遗传,但仍会遇到一些不顺心的人和事。那种莫名的孤单袭身而来,并有几分寒意。闲暇时刻,坐在阳台上,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或者静静看着天上的云朵任意飘移,感觉时光在匆匆流逝。云的背后,可能隐藏了不少玄机。夜里,天空还挂出不少星子,闪闪烁烁,不知哪一颗才是自己。或许,上帝早已作出了安排。
      前些日子,娘在电话里说,弹了床新被絮,要送过来,说是我儿子满十二岁,没什么可送的,让他在冬天睡觉时热和些。我不能拂她的意。好在她的身体还算健旺,没生病痛。一有空,在屋旁的三分地里种菜蔬,也种棉花。料想,一到九月,棉花开了,定然绽放出许多开心的笑。棉花的气息,把乡下的天空铺得满满的,那里面肯定有我娘不少的呼吸和笑意。      
      天空忽然下起了雪,一朵一朵的,充满了梦幻之美。雪花,悄然飘向大地,滋润这烟火人间。夜深人静,我与儿子躺在崭新的棉被里,一种热烘烘的气息传入内心,温暖着我的一切。竖耳谛听,隐隐听见一种惊锵惊锵的声音在弹奏,清脆悦耳,穿越我的整个生命,穿越岁月起伏的河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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