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菜
玉前又喝多了，听，又在家里打孩子捶老婆呢。唉，真是的！
玉前人高马大，一表人材，长得多好，却是山沟北头号酒鬼，天天喝得头重脚轻，掀饭桌，摔酒瓶，骂大街，耍赖皮。谁都不爱见他。
玉前脾气躁，不喝酒跟喝了酒也差不了多少。有天犁地，他死命地使驴，要把个驴累死。驴实在拉不动了，打一鞭走一步，走一步站一站。玉前恼啦，把驴套板一卸，跟驴摔开了跤。他用胳肢窝把驴头夹死了，狠命朝里手扳，右腿别住驴的两条前腿，“嘿哈”一声，把驴摔倒了。人都笑：玉前，有那劲你犁地算了么，拿个驴出啥气？
玉前有四个闺女，都远远躲着他。他随时可能给她们一个耳光，老婆要是护着不让打，他就连老婆一起打。他老婆时不常就拉着几个闺女慌慌张张躲进邻居家院子：叔啊，快挡住那个驴货吧，快要把我们打死啦！玉前老婆这话可也不是瞎说，她那二闺女就是玉前喝醉了酒打傻了的，多俊个闺女，现在痴痴傻傻的，鼻涕口水满衣服都是，见了啥都害怕，奓着两只胳膊乱跑，一边跑一边叫：你别打我，你别打我！
玉前有把子好力气，可不正干，家里穷得丁当响，哪里有买酒钱？可这玉前有他的路数，他脸皮厚，哪里有酒哪里蹭。若是谁家有个红白喜事，一准少不了他玉前，从头前喝到尾后，不醉成一滩泥是打发不了的。没人办事，他就满大街上撞，三叔二婶，亲哥亲嫂，油嘴滑舌，胡搅蛮缠，赖点酒钱。这里说的好，明天还你啊，转过脸就不认账了：我啥时借你钱来？我钱多的是，你叫叫，看它跟不跟你回家去？
后来玉前好像不那么赖了，见了人笑嘻嘻的，也不“借”钱了。人都说这玉前变好了呢。可村里开始接二连三地丢东西，不是丢了半袋子玉米，就是少了只鸡，竟连狗也丢了。你说这养狗叫看家呢，这狗倒丢了。
大伙儿提高了警惕，不几天，真凶现形了，果然，是玉前。可能拿他怎么样呢？这个不成器的东西醉得睡在大街上耍赖皮：疙瘩家的鸡呀，好！老铁家的狗肉啊，香！你们是不是要牵回去？来，爷给你攒着泡屎哩！
偷不着了，玉前又生绝招——踹寡妇门。胆小的怕坏了名声，祷告他，他就乘机敲诈：给瓶酒钱我就走！后来更绝——挖绝户坟。村里没儿没女的孤坟，玉前把尸骨挖出来给人配阴婚，大队干部制止，他说：你是他儿哩还是他女哩？我给人家当儿哩，给人家找家哩，你算哪根葱？咋，要不我给你家也挖挖？
为这，玉前没少挨揍。可挨了揍，他照样挖，不过成了秘密特工，不知道到哪里去挖了。
后来，玉前的闺女一个个嫁了人，说是嫁女，跟卖人有啥两样？玉前可是好过了几天。
玉前的二闺女，就是那个傻子，嫁进了后山，男人跟玉前年龄差不多。造孽呀！有天，玉前去二闺女家，本想找那老女婿弄几个酒钱。回来后，玉前哭了，这次不是发酒疯，是真哭了。玉前说：可怜我那傻闺女呀，憨成那样，还知道给我拌一碗鸡蛋拌汤喝！
大概这人呀，再混蛋，也还是有解事的那一天。那后来，玉前还真就有了点回转，酒喝得少了，人可蔫了。山沟北慢慢地听不到玉前醉酒的骂声，也不见他追着打老婆了。又过些日子，说是玉前住院了，喉咙里生了疮，咽不下东西，水都咽不下去，后来，脸上烂，胸脯上也烂。他老婆和几个闺女没白没黑地轮流伺候他。玉前看着这个，看看那个，整天就是个哭，哭啊哭啊，后来死了。
直到现在，山沟北也还有人时不常提起他来：你再喝，再喝就跟玉前一样，烂死你！
公众号：pcren_cn（长按复制）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