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上海五角场

YUMISUIYC 2021年2月21日原创文章评论485 阅读2162字

看到博友的《儿时的回忆,上海五角场》,非常亲切。本人是那一片长大的,读到文里提到的那些熟悉的地方,想起那里的旧光景和种种往事,随便瞎掰扯一二,凑个热闹。

五角场那里有一个江湾体育场,里面有足球场游泳池和体育馆,在当时那年代,设施算相当不错的。虹口体育场在上海是首屈一指的,但其实就设施而言,江湾体育场完全不输。然而比较重大的赛事多是在虹口体育场举行的,比如许多足球比赛大多在虹口体育场举行,还有一些省市级别的田径赛之类也在那里举行;江湾体育场却冷冷清清,偶尔来点业余工人队的足球赛之类,田径赛几乎完全轮不到它。反倒是宝山县的什么运动会之类倒可以利用那里的运动场。本人读书时曾经代表学校去那里参加过一次田径比赛,看到据说能容纳5万观众的偌大体育场一圈看台上空空如也没一个观众,只在绿色足球场和跑道上这里那里稀稀落落地站了些人,都是运动会的参与者,冷冷清清,颇觉得江湾体育场“怀才不遇”。

但空空荡荡的体育场也别有风味,那里地处较偏,人烟稀少,傍晚时分去体育场坐在足球场绿色草坪中央,周围空无一人,一阶一阶由低到高的灰白水泥看台冷漠无言,将世间喧嚣阻隔在外,于是天地之间仿佛唯剩自己独自一个;夕阳西下,草坪由鲜艳青绿转为深重墨绿,偶尔空中“嘎,嘎”落下几只乌鸦,或远或近在草坪上悠然漫步,那时恍惚产生错觉与幻想,好像一人独坐在废弃不用的古罗马斗兽场里似地,心里空寂清远不无爽快。

体育馆的待遇比体育场好得多,时或会有比赛。最多的是乒乓球比赛和体操技巧武术表演赛。记得在那里看乒乓赛时,看到过赫赫有名的李赫男,还看到中国最早打弧旋球的余长春,他们都是国家队队员,明显技高一筹,打得对手没有招架之力。那时候有个上海邮电队又号称是上海二队,尽管有点地方杂牌军的味道,实力却可与“中央军”的正规上海队一较高低,后来成为全国冠军叱咤世界乒坛一时的李振恃最初就是邮电队杀出来的,可惜我那时没有亲眼看到他为邮电队开疆辟土的风采。

体操武术表演赛也看过好几次,看体操比赛有个有趣的规定是禁止使用望远镜。据说那些使用望远镜的都不是去看比赛,而是去看女体操运动员大腿的,那是流氓行为,所以严厉禁止。如果有观众不自觉,置广播里再三警告不准使用望远镜于不顾,混在看台众多观众之中偷偷使用望远镜,不期然纠察会突然冒将出来,声色俱厉训斥:嗨,你!收起来望远镜!再看把你望远镜充公!记得当时女体操运动员里有个小女孩叫朱正,十二三岁,还没发育,比其他女运动员矮一大截,小材火棍似的身板(倘若清一色女体操运动员都那样的,估计不用警告也不会有人使用望远镜),隐隐然常用小手臂抹鼻涕的印象,她表演平衡木时掉下来了五六次,广播里让观众大家鼓掌给她鼓励。但那小女孩数年之后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体操名将,身材当然也不那么“材火棍”了。

五角场的其他地方则比较破旧,当时被市区人们称为“旧社会”。那里很有市井活气,喧嚣嘈杂,人来人往。路边停满自行车,有专门收费看自行车的老头老太,看车三分钱,车停下,推到路边停车区域,脚刚一踢车撑脚,脖子上挂一破包,手臂上套红挽袖的看车人就凑到身边了,伸手要了看车钱,手指去嘴里蘸点口水扯下半张白色小收据递过来,说,车子锁好嗷,不锁偷忒不要找我嗷。

路边许多做个体小生意的,修鞋匠补锅匠各自面前铺开一方邹邹巴巴的旧油布,在上面摊开工具家什鞋子鞋掌鞋钉锅子锅盖搪瓷剥落的破旧脸盆之类,并肩排坐在那里,手里干活嘴里胡扯海吹。那里常看到一个熟悉的鞋匠,时或也去我们宿舍门外摆摊修鞋,我们称之为小皮匠,头上总是一顶看不出本色的灰不拉几的破棉帽,很像《林海雪原》小人书里的小炉匠。有一回看到他在五角场边勒鞋底边与边上鞋匠发表宏论说道,小日本东洋鬼子没得什么了不起地,中国人一人一口痰就把小日本淹没忒了。说完一清喉咙,“呸”一口青绿浓痰直飞到前面人行道灰土里。

五角场当初有个群益照相馆,群益想必是群众利益的意思,体现为人民服务的宗旨。里外两间,外面收费,里面照相,很像电影《茉莉花开》里章子怡的照相馆。那照相馆不似南京路有名的王开照相馆能在橱窗里摆设孙道临梁波罗之类有名演员的肖像,只能放点普通人家无名美女的肖像在橱窗里。我们学校有个女的相片被选中放在那里展示,相片涂成彩色,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有认识的人认出相片,传得许多熟人知道。那女的十分洋洋自得,话里话外常常显摆,后来人们送她一外号,青菜西施。

照相馆隔壁是一酱油店。我一中学同学中学毕业后分在里面卖酱油,看到熟人不好意思,故意东张西望忙这个那个假装没看见。后来考取警察,扬眉吐气很是得意。常常在我们同学里故弄玄虚吹嘘,说,前两天我们收缴了许多色情录像带,我审看了带子,哎哟,不要太刺激哟。有人禁不住好奇,叫他讲讲,他便摆谱,说,那不来三(不行),我们有纪律的,不好讲给外头人听的。只能讲给你们听的是,老刺激的,啊呀,不要太刺激哟。老实讲,如果不是警察,看那带子我可能都会熬不牢做坏事体的。但他后来还是“熬不牢”不知道做了什么坏事体,结果被清除出了警察队伍。后来听说自己做生意了,遇到老同学说,做警察有啥花头啦,没意思的,自己做老板不要太好嗷。没人管你,想干啥干啥。不要太潇洒嗷。

关于五角场有许多类似上述互不相关的零散琐碎记忆,年代虽然很久远了,一看到“五角场”三字,就会不期然纷纷涌到眼前,随便捡取二三简述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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