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

重华 2021年4月17日原创文章评论348 阅读21706字

(一)

我醒了,舒展着身子,朝上,看着广阔的天。我身下,是一片茫茫的草地。

我站起来。站在广阔的天地之间,站在这无边的,空旷的平原上,遥望。眼前竟是白茫茫的一片,是看不到边,走不到头的无边无际。没有人,没有人……

忽悠觉得背后发凉,整个人震悚起来了 。

眼前的空间逐渐重合。光与影交杂着,画面渐渐模糊,模糊,又清晰了起来 。

一个我,缓步向我走来,又停下了。

我站着,愣着,就在他的面前。空气冷得像快要冻住,先前的震悚感又加深了几分。

他身后 ,是广阔的天地,是无边的 ,空旷的,茫茫的草地。

他遥望,遥望,像是发现了我,整个人也楞在原地了。

(二)

“你……”我先开口了。

“你……”他也接着说。

我们之间相隔不到五米。

我走向他,他也走向我。

我伸出手:我这就要扒下这个假冒我的……

他也伸出了手。

我就快要触碰到他。

眼前的画面微微颤动了几下 ,我们之间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紧接着,我刚刚触碰的地方裂开了一条缝,紧接着,以那个缝为中心的地方辐射似的开始碎裂,紧接着,一切都崩塌了……

(三)

我忽坠入了一阵黑暗,我所认为是天的地方上渐渐下起了灰白的雨。

在我脚下,是用名字铸成的一片坟。

我忽然又看清了,天上灰白的,正下着的,原来不是雨,是我的名字 。

我似乎认识的……每一笔都是我熟悉的……可是……

我使劲在大脑里搜索着关于这几个字我所记得的所有信息。

可是……我又像是从未见过这些个字,全无印象的。可直觉告诉我,这,正下着的,的的确确地,是我的名字。

那种震悚感又来了。

倒像是被谁刻意设计了迷宫,我眼前出现了一条灰白的路 。

毫不迟疑地,我向前跑,我只想快些跑出这片用我的名字筑成的坟。

“快些……再快些罢……往前走,万一,万一一会儿就能看见出口呢?”我自顾自地说着,可紧接着,又摇了摇头:既然是“迷宫”,那设计这场迷宫游戏的人,定然是不会让我如此轻易便出去的,或许再跑下去又会掉进他准备的下一个陷阱里去呢?——我向来胆小,断然是不敢再想去了。

(四)

我在这既看不见下一座坟,回头也望不见上一座坟的,荒无人烟的,灰白色的,半途的路上停留了几天。

我感觉不到饿,也感觉不到累,好几天了,似乎真真陷入了不可逆转的绝境。

再在这灰白的路上待下去,我就要忘记彩色的世界了!

可是,我什么感觉也没有了,彩色对我来说,又能是什么呢?奢望么?怕是再也看不见了罢。

我像是死去了——可又不像是:我还有呼吸,我还有心跳,我确确实实是个完完整整,确确实实还活着的人。

忽然一种逼悚的感觉涌进了我的脑子……我既然已经在这里停了好几天了,会不会——我的想法一定可能是存在的。

如果一个地方的消失需要时间——就像之前我所看到的那样,我眼前的时空是具有时限的。那么我停留了这几天,之前的那片坟是否已经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了?又或者说,现在的我还待在这里,但原先我所在之地也在以可见的速度消失着,只是它消失的速度还没赶上我之前奔跑的速度,所以我在这个世界上仍然是存在的。 如果我再不继续往前走,等到世界消失的速度追上我,我会不会像我醒来时看到的那个我一样 ,在世界崩塌之时 也随着时空的撕裂而毁灭呢?

全然不敢想了……

那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又是什么呢?我记不起先前熟悉的那几个字,也忘了那片坟的模样。可我又还记得那是一片坟,那片埋没了我名字的,抽象的,似乎在我记忆里存在过的坟……

(五)

往前跑,往前跑,再不能停下了 !

我的名字已经消失在过去那个世界了。可我的肉体还在,我的灵魂还在,只要是我的灵魂在 ,我总能在找回自己的名字的!可不能就此消失掉。如果就此消失,那么……那么……

我又在给自己找荒唐可笑的理由了。

“那么这世界上是否还曾经有过叫XXX的人活着?!”我忽然大喊起来。

我喊着。喊了一个我似乎知道的,像是名字的东西。可我又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我跑着,奋力跑着,哪怕接下来又是一座名字筑成的坟?我哪管那么多?若能再看一眼,若又能看到我的名字,我一定要记它个几千遍——我可一定不能忘的。

(六)

我还在跑,跑着跑着,忽然觉得自己身体更轻了,脚下渐渐腾空,越飞越高,周身渐渐又变得明亮起来,刺眼的光扎得人眼睛睁不开,却又能在那份刺眼中感受到些许温暖。

我醒了,是彩色的世界。没有草原,没有坟墓,没有雨,也没有路。

我也记起了,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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