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农村“双抢”的日子

陶家汇 2021年6月20日原创文章评论485 阅读2927字

曾经的“双抢”,离记忆越来越远,远到都已不再提起,当然知道了的,也并不就想去回忆。今天再来说“双抢”,就如讲故事一般了。不过,每年盛夏来临,高温难忍时,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当年“双抢”的每一天。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国家还处于困难时期,如何增加粮食产量而不至于挨饿,推广种植“双季稻”是个办法,因可将一年一熟的水稻改为一年能收二次,相当于可耕地翻了一番,这仅投入劳动力就能增加粮食产量的做法,想来当年推广时一定受到了有关方面的欢迎。

双季稻中的早稻到了七月就能成熟,然后要在前后二十来天的时间里收割完(抢收),并抢在立秋前,完成翻耕农田、插种晚稻秧等农活(抢种)。这“双抢”如持续时间一长而脱了季节,则晚稻扬花时就有可能因遇上寒潮而影响产量,这在粮食紧张的年代里一定会争分夺秒,一个“抢”字就说明了这一切。可见,夏季虽是高温,但时间又是如此的宝贵!

七月初,是“双抢”的准备阶段。公社设立的广播站照例会通过家家安装的广播喇叭进行宣传。宣传“双抢”时间的紧迫性,宣传战高温夺高产的事例,当然阶级斗争的宣传,在那个年代更是不可缺少的事。夏天再忙再热也要提高警惕,以防敌人搞破坏。看来“双抢”不仅与天斗与地斗,还要与人斗。我想这敌人也实在可恶,本来这大热天已够受的了,却偏偏挑“双抢”期间来搞破坏?后来也明白,搞破坏哪会在大白天?.白天一动很快就露馅,所以深更半夜趁人们休息而有所疏忽时司机出来破坏。好在至“双抢”结束也没这样的破坏案件发生。

“双抢”除了宣传工作走在前,有关部门也在物质上予以支持。比如电力部门会保证“双抢”期间能持续供电,供销社则会在“双抢”来临前加大咸肉、咸鱼这些平时不多见的食品对农村的供应量。不过,这样一来,也让人感觉如同一个大风暴马上要来临似的,搞得紧张兮兮,神经如绷紧的弦一般。

到七月二十日前后,杭嘉湖平原这一带就可开镰收割早稻了。

抢收时,因凌晨天气凉快,干活效率会比较高一些,这样就常会在天蒙蒙亮时就要出工干活了。刚插队落户时我还不到二十岁,特别好睡,往往还没睡醒,生产队里出工的海螺声就响起来了,再加上旁边生产队催促出工是敲锣的,这一下如同进军号角般地在四面响起,睡意也就没有了。可真要赶上早出工 ,按习惯起床、洗脸、煮饭,然后再吃,那肯定是来不及的。后来也慢慢习惯了,即农忙时会把化在吃早餐上的时间节约了用来满足睡觉。如今有人说饿一下,也是一种养生方式,我想那多半是没经过那个年代人说的话。

总之,不吃早餐时自己也会宽慰自己。想当年,苏维埃官员瞿鲁巴甚至会饿晕?这才有了后来的“特供”。再看看那时国内,为了搞原子弹,领导都带头不吃肉,要等农民兄弟吃上肉再吃。这对比一下是什么感觉?我因贪睡而不吃,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就是到了今天,想想这最多就是有点不大聪明那是有可能的。

“双抢”期间白天虽然长,但总感觉时间不够,出工还需早了再早,否则也称不上“抢”了。这很容易想起小时高玉宝讲的故事。是说从前有个土豪“周扒皮”,对待长工刻薄,常常半夜里趴在鸡窝边学鸡叫,引的所有的鸡都跟着叫,鸡啼“天亮”,于是催长工下地干活的理由就有了,这故事确是宣传教育的好材料。现在同样是早出工,但含义大一样,我早出工是在为建设新农村作贡献,至于说辛苦,还得站在高处看问题,当年提倡要有站在家门口眼望全世界的胸怀,辛苦一点是革命的需要,谁也没胆量说不要革命了吧?想明白了,感觉自己瘦小身体就如肩负着重大历史使命一般,再苦再累也没了啥怨言。只是有时也在想,世界其他地方是否也有“双抢”?是否也在为粮食增产而战斗?农具是否也如咱老祖宗传下来的一般?一亩农田的收入也能够换到一只上海牌手表吗?别国人们日子过得差劲原因是怕苦怕累还是自然条件差?没人说,媒体上也找不到这方面的信息。

抢收中正是夏季高温且台风多雨季节,虽然台风会带来短暂的凉快,但暴雨也让稻田积水、水稻倒伏,给收割脱粒带来不便。人,个个干活后就象从泥水里钻出来一般。女同胞曾被赞扬是不爱红装爱武装,但烈日下高强度的劳动,一时也分不清是男是女,真正是时代不同,男女都一样了。

早稻谷比较容易脱粒,因而稻子割下后,会直接在田头加以手工脱粒,当地人称掼稻。脱粒后,再用箩筐肩挑至生产队仓库的晒场。有时稻田离仓库较远,力气大的,中间也要休息两三回,我息几回已是数不清了。尽管自己坚持着想少息一回,让人看看我已几茁壮成长的样子,可每每到气喘吁吁时,虽也想咬咬牙一路走过去,但毕竟体力不支,最后还得中途不断地停下来休息。

抢收与抢种,其实是同步进行的。一旦稻谷收割脱粒好,后面马上会用牛来耕田。看着大热天的这头牛,也是气喘吁吁,一边吐着舌苔,一边还得拼命耕地,后面握着犁把扬着鞭子的人,为赶进度决不会心慈手软,要是给今天的动物保护人士看到了,恐怕会举牌抗议吧?好在这是从前。

说从前,也让人想起忆苦思甜运动中常说的事:旧社会是饥寒交迫,如今“双抢”,虽苦也甜,因为目标远大。为了让人们能“牢记血泪仇”,有时也会请“苦大仇深”的贫下中农来讲述自己的苦难史,只是讲着讲着,有时也会把时间搞混了,让人一头雾水。

田地平整后,接着就可插种晚稻秧了。因为高温天气,插秧一般会放在下午晚些时候,主要让秧苗成活快一点,而人却舒服不了多少。午后出工插秧,头还顶着大太阳,两脚要踩在发烫的水田里,真有点让人喘不过气来。临近傍晚时想凉快一些了,可这时讨厌的蚊子又赶来凑热闹,有时你只能承受被叮的痛苦,否则这抢种的进度就没法保证了。

说到进度,为鼓励各个生产队早日完成“双抢”战斗,生产大队还专门为“双抢”油印了一份快报发至各个生产队,那时叫“战报”。内容是汇总各个生产队“双抢”完成情况,表扬好人好事,鼓励各队立争上游,不拖后腿。记得那时有个别几家是种桃树的,夏天需外出卖桃子,虽不认同这种做法,但也没提到上纲上线的高度来对待,因而也没在大队办的“战报”上报导。不过这几家我大致了解一下,多数都没什么“辫子”,因而也没人去举报他们。

从开镰收割,到全部插种好晚稻秧,一般到八月的七至九日立秋时,大多生产队都能完成。虽说“双抢”前后也就一、二十天时间,但所付出劳动力却是平时的几倍。种植“双季稻”所带来粮食,来之实在很不容易。

“双抢”后农活依然不少,但时间相对宽松了,比如早上可按习惯起床、洗脸、煮饭,然后再吃,不会误了出工,神经也不用象“双抢”的二十来天那样紧张兮兮了。

当年为了吃饱,尽管是“手工操作”,也要大力推广“双季稻”以增加粮食产量,现在吃解决了,应该幸福满满了?但就如一位哲学家说的:人在饥饿时只有一个烦恼,吃饱以后就会生出无数烦恼。比如“双季稻”品质差,吃饱了生产出来还卖给谁?比如,增产粮食除了投入人力,还需种子、化肥、农药……,否则“双季稻”一年有两熟怎么还会不够呢?科学家袁隆平的杂交水稻,让老百姓能吃饱饭,可为什么还有人质疑他的劳苦功高?想多了,烦恼也就多了。

回顾“双抢”并非去增加烦恼,而是更加珍惜今天的日子,但不等于没了这回事,一说从前,想的还是哪个地方曾出了个皇亲国戚?哪个地方出了个大户?这些地方又如何成了旅游热点?等等。其实历史的存在不仅仅是某一方面的事,是大家知道了的事,历史的存在还有大家逐渐遗忘了的事,但却是存在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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