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记忆

大学舍友问我是不是你们四川人的记忆都是辣椒味的，我朝她笑了笑，我说我的家乡记忆淡淡的，没什么波澜，没什么大起大落，不是辣椒味的，是白开水。

上小学之前，在乡下居住了两三年。因为离重庆比较近，我老家的地形也很有重庆特色，此起彼伏连绵不断的高山，如果一直住在老家，估计我长大以后也会像电影东邪西毒里的人物一样，期待着山的后面是什么。可当时我还很小，根本没有过这种思考。我不期待看到山后面有什么，我只想探寻山里有什么。我喜欢跟着堂哥们到处玩，他们爱满山遍野的跑，在这座山里挖点笋子，在那座山里抓个螃蟹，这些我都跟着他们干过。小时候不懂恐惧，长大了知道山里可能有蛇，有野狗，有野猪，就再也没去过了。

那可能是我最悠闲的一段时间了，爷爷奶奶在家里养很多鸡鸭，还有一只猫，每天早上就跟着奶奶把鸭子带出去，他们也会去地里干活，等到晚上又把放出去的鸭子们赶回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是我的爷爷奶奶坚持了大半辈子的生活。现在我奶奶的身体多走两步就喘，也干不了农活了，老家那个大院子也早就荒废了。

上了小学就去了镇里居住，虽然在现代人看来也是个不发达的穷苦地方，但那时候我觉得那就是个小城市了。有小学，中学，有商店，有车站，就很便捷了。我的小学和初中都是在镇上上的，所以它也算是承载了我的诸多记忆。

小学的时候，班里的女生一到周末就会约着出来玩，就满大街的跑，什么捉迷藏，跑着去抓人，街上人来人往，有的人认识，大多数人不认识，但对于童年的我们来说，那只是我们放肆展示童真的舞台。

放学的时候街上会有那种推着小推车卖一些小吃的，什么凉面，凉糕，麻辣烫，豆腐脑，土豆花。小推车上都会放个小喇叭，叫着“来买哦，凉糕凉面”。那时候一听到凉糕就知道夏天来了。我一直和爷爷奶奶住在那个小镇子里，我没有零用钱，只能偶尔缠着奶奶给我买东西，我上小学的时候可能一个月才能买上一份小吃，现在觉得那个时候的四川小吃才是最好吃的。

我家所在的小区不大，整体呈一个正方形结构，中间围了一棵树，没有花开，就是每年树叶绿了，黄了，掉了。年复一年，我搬进去时它就在那儿，我看着它从小树到大树，它看着我从小孩长成大人。我们经历着同样的四季，感受着不同的悲欢。

上高中去了，我离开了镇子，去了稍微大点的区县。爷爷奶奶还是生活在那个小镇子里，高二的时候爷爷去世了，剩奶奶一个人住。她是个没读过书，不会有什么人生思考的老人，她的一切都很简单，唯一念想就是每个月看到月假回家的我。

高中三年来，我回家她就在车站守着我，我回学校，她送我到车站，看我上车，目送我离开啊。我问爸爸像回家看看奶奶吗，他说想，但是舍不得看她看着自己离开的眼神。

但我们终究是要离开的。

高中在一个十八线小城市上学，虽然也不太大，但已经比我的小镇子发达很多了。小城市的川味一般都比较浓，学校附近有几条小吃街，火锅串串，冒菜麻辣烫，便宜量多还好吃。那时候觉得，和朋友出去吃火锅的日子最为幸福，现在也这么觉得。

高中门口有很多小餐馆，每次走到门口，老板总会热情地吆喝一句，“妹妹，吃点啥子安”。我最爱米块，当然一般的小面也很好吃。

对一个城市倾注情感，无非因为在其中发生过的故事。深刻点的故事，经历的人心性变了，连带着城市的景致也变了韵味。在高中，经历了从幼稚到成熟的蜕变，有过最真挚的欢笑，有过当时觉得撕心裂肺的难过，风华正茂也好，疼痛记忆也罢，都是我不会遗忘的青春岁月。

可能因为高中校门口那条路上一排的大树见证了我的心事，我就觉得我们有了某种联系。我曾经满怀心事走过这个城市的角落，他们是不是都看穿过我。我觉得是，但是他们只是倾听着，也许顺道用温柔的风来安抚过我，毕竟这个城市很温柔。

可是后来高中毕业，我还是离开它了。

再后来就离开了四川，家乡在我心里慢慢具象起来，它成了我的某个朋友，一个一直挂念着，但很难再聚的朋友。

家乡也在发展，我们都在长大，回不去的人总在怀念和她一起度过的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