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其名为家

13004286345 2021年10月31日原创文章评论219 阅读2384字

心之所向,其名为家

         “俺一出生就是一灾星,”来福那饱经风霜的眼睛望向窗外排成“人”字形飞来的大雁,“俺没爹没娘,也没啥亲人。”他脸颊上布满的皱纹像是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倾诉着那不为人知的故事。

 

        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一个异常寒冷的冬天,大雪如注地倾撒在已经披盖了几寸白棉被的大地上,暴风也席卷而来,吞噬着那弱小无助的小破村庄。世界寂静得仿佛空无一人,而一声响亮的啼哭从一个破破烂烂的小茅屋中传出,为这片荒芜的土地带来一线生机。但脆弱的生命终究无法突破死亡之歌的重围,就像昨日盛放的花一样,总会腐败凋零。小来福甚至还没来得及看看是谁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那个可怜的娘啊也没亲眼目睹自己的孩子,就栽进了鬼门关。襁褓之中的小来福勉勉强强被爹拉扯大,但在他5岁时,孩子的爹外出捕鱼却不幸遭遇了台风,一切都是这么突如其来,一个渺小的生命沉入了浩瀚的大海。

来福成了孤儿。在他有记忆之前,他不曾见过自己的爹娘,唯一给他童年留下深刻印象的是村子里的人们扭曲的嘴脸冲他骂着“灾星”,还有因无人敢收养而被迫居留在村中贫困救济所的那几年时光。

 

        与其说是救济所,不如说是来福噩梦起源的地方。一年四季,与他相伴的都是来时身上那粗麻布制成的破衣,只有一个会点针线活的老妈子,拿几块发霉的破抹布或者积满灰尘的窗帘缠绕在他的身上,草草地用线穿两针,便是他过冬的棉衣;夏天只需把那几块破布扯下来,就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衣服小了短了就在裤腿衣袖上加点料,破了当然少不了一阵毒打。吃的只不过是用一勺米和几碗水配置熬成的稀粥,或者酸到发涩的腌菜,偶尔会被赏几口黑馍馍。但瘦到皮包骨的来福却有繁重的杂活:洗碗烧水、擦桌洗衣、捡柴采茶……可谁叫来福性格温顺又不太爱讲话,脏活累活也不怕,其他的穷孩子们仗着自己年纪长力气大,百般刁难新来的“蔫黄瓜儿”。

每当所有人都睡着的深夜里,来福总会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伴着柔和的晚风,充满希望的眼睛抬头仰望蔚蓝的大明镜中散发着光芒星星。

        时间跌跌撞撞地走到了1934年,兜兜转转这几年,他个子蹿了不少,虽然身子依旧那么瘦弱,但用手指对着镜子梳理过的头发,偷偷用水洗过的脸庞和那身上上下下都是补丁,今天却格外平整的衣服使他看起来充满了精气神。

他住在这已经整整五年了。墙上挂着的老式黄历封面也已积了不少灰,泛黄的纸角微微卷起,仿佛每一页都写满了他的辛酸与愤懑。这几年他活得连一只狗都不如,他向往蓝天和白云,向往春日的烟雨,向往初夏的荷花,向往深秋的桂子,向往寒冬的飞雪。来福撕下黄历上今天的一页,抚平页脚,草草地折成一只纸飞机,与他一同飞向外面的世界。

他的灵魂与肉体都解放了!

他贪婪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撒腿天际跑去,想要逃离这个禁锢他的大牢,即使寒风毫不留情地穿透他的衣服,刺入他沸腾的血液和脊髓。但井底之蛙毕竟看不透宽广的天空,复国欢呼着欢呼着便感到了一丝压抑与不自在,他环视着这个死气沉沉的世界,路上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人。他捡起地上一张散落的报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印着许多小字,小字旁的黑白图片上照着密密麻麻的人。他不认识这些人,也不晓得这字是啥意思。

 

 

         突然,远处来了一路浩浩荡荡的人。他们有人牵着马,有人扛着枪,他们身着蓝色的制服,头顶的蓝帽子上有一颗红星。有一种力量涌上来福的心头,有一种声音告诉他“我得加入他们的队伍。”就这样,他偷偷地走在了队伍最末端,随他们一路披荆斩棘,越过草丛,穿过山脉。

东方的晚霞红了脸。

那队伍停留在了一个相对平坦的山坡上。他们开始支起锅子生起火做饭,一个有些驼背但四肢矫健,戴着一副用绳儿吊着的眼镜,大概三四十岁的男人注意到了来福。他走过来,慢慢地坐在来福身边,微笑地看着他。“小娃子,你从哪儿跑出来的?”来福害羞地涨红了脸,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没为自己鲁莽的行动考虑过后果。

“你爹娘呢?”

“俺没有。”

那个人正是红军八连三班的徐班长,夕阳映衬在来福的脸庞,徐班长看到,来福的眼睛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他拍了拍来福的肩膀,“叫啥名儿啊,娃子?走,咱吃饭去。”

 

         来福就这么误打误撞的成了队伍里的一员。徐班长给了他一套崭新的蓝色制服,他也可以跟别人一样正大光明地走在队伍中间,早上随他们一起翻山越岭,跨过重重困难,晚上起火烧饭,围着篝火堆唱歌跳舞。

徐班长还教他识字,他说,咱认了字,就没人敢欺负咱。徐班长还喜欢在夜晚看着星星,跟来福讲长征的故事,这时候,他嘴角总会流露出一丝自豪的微笑。

来福也喜欢问徐班长问题,徐班长也总会耐心地跟他讲。可当复国问道啥是家的时候,徐班长的脸抽搐了一下,随即又勉勉强强地说:“别担心福子,咱迟早会有的,迟早会有的。”他用柔和的微笑极力掩盖着内心的不安,他不想让来福为此伤心,他十分同情这个坚强的孩子。

 

        那是1935年1月19日的一个早晨,天刚蒙蒙亮,来福就突然被惊醒。阴森森的山谷像吃人的魔鬼一样,明目张胆地露出自己可怕的獠牙。今天浓雾四起,太阳迟迟没有升起,幽深的山坡上寂静无声,但有好像蛰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们一如既往地赶着路,树林里的敌人偷窥着他们的行踪。随着“砰”的一声响彻云霄的枪声,突如其来的战争拉开了号角。红军战士们立刻敏锐地占取有利地形,白茫茫的天空染上了鲜红的颜色。来福呆呆地站着,他不知所措地躲在有岩石和树木掩盖的小角落里。谁知,一把锋利尖锐的长刀正向他的背后刺去。说那时迟那时快,徐班长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复国,刀刺向他的腹部,鲜血向喷泉般涌了出来,他急中生智地扳动手枪,子弹刚好打入敌人脑中。来福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只看到浑身鲜血的徐班长和敌人倒在血泊之中。

 

“最令您深刻的是什么?”

“俺有了家,”来福忧郁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深情,泪水不自觉地滚落下来,“可灾星不会一直有家。”那是徐班长死后,来福几十年来第一次哭得那么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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