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成长笔记——《下雨》

gujin 2021年11月8日原创文章评论212 阅读2669字

“下雨”总令人想到低悬的云层,压抑的空气,以及浸润在发肤之间的潮湿,鲜少有人钟爱那湿漉漉的日子,我自然也不在那少数人之列。

还是孩童时,对阴雨,我确怀有一份珍藏的喜爱,因为阴雨天的大人们总是困倦甚至恹恹的,这多少给了我逃离他们视线的机会。孩子总是无畏的,他们不会因害怕蚊虫叮咬而放弃踏入草坪,不会因忧惧黑夜而早早归家,亦不会因寒冷而浪费雪仗的大好机会。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亦如此。朦胧的细雨,昏睡的娘亲,一切都刚刚好。踏过大院里的青坪,不去搅扰门口那个慈祥的拉二胡的爷爷,穿过鲜有车辆的柏油马路,跳跃在公园里蜿蜒的小道上,纵然没有清脆的鸟鸣应和,我也欢愉胜似林间的小鹿。每一株映入眼眸的青草,每一朵沁我心脾的芳花,都是我心灵的秘友,灵魂的知音。倦了,便止步桥面,赤松木的桥面上蒙着一层透澈的雨水,掩饰了木桥长年的风霜。烂漫美好的心性促使我躺下,丝丝凉凉的细雨灰蒙着我与整个园林,直到我们融为一体……

任何一个心性纯良的孩童,都间或存在这如花如梦的诗的境意里,而这一切的一切,都终将成为一句心酸和美好交织的——我小时候。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花开又花落,辗转又辗转,我随着父母来到一个又一个地方,离开一片又一片土地。老旧的木门,满布青苔的大院,拥有珍贵足迹的公园,围着我转圈的不记名字的大黄狗,悠悠扬扬的二胡声,开满金银花的后山,终于都离我远去了,像一帧帧老旧的照片,在我记忆中落了尘。

人们常说,越长大越烦恼,这话儿时听当然是不会懂的。那时,只会似懂非懂而快乐着;当你真的明白了,却又极力地装作似懂非懂而快乐着。

苦与痛像不会心慈手软的死神,不分青红皂白地闯入你的生活,纵使你心潮涌若欢愉的大海,它也会设法令其静若寒潭,无波无澜,只在深深的水面下翻涌那痛苦的漩涡。

痛苦的源头无迹可寻,也无意义去寻,能清楚叙述的苦痛早已释怀,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才是心中永远的痛殇。            我还是不爱打伞,根根银针似的细雨打湿我的衣衫,尽显出一份金钗之岁的忧伤。

雨终于下来了,倾斜着打在车窗上,遮挡住我归家的路,我离家越来越近,又愈来愈远。下车的顷刻间,滂沱的大雨挥舞着它的拳头,予我以重击。垂下的头颅像霜降后垂枝的百草,冰冷的水流顺着面颊在下巴凝聚落成“瀑布”。我寻了一处屋檐定住,麻木的任由冷风吹拂,街边的梧桐叶落了一地,可我不愿成为霜降所杀百草,不愿成为大雨后光秃秃的法国梧桐,我,冲进了大雨里……

《时光把姜熬成糖》中曾言:我们的青春是一片微涩的姜,卑微辛辣,岁月尽头,终将成糖。其言入我心。那些引发心灵共鸣的文字,往往暗含着人们的人生历程,而真正的彻悟又饱含太深层次的痛苦。中国人大多喜欢圆满的结局,所以我们始终期待着“成糖”的日子。

人的际遇是奇妙的,它无可预测。在某个平凡而又不平凡的日子里,我们总会与那个人相逢,像三毛遇到荷西,杨绛遇到钱钟书,陆小曼遇到徐志摩那般,我终于遇到她。

我没有遇到天生与我灵魂所契合的人,但我仍是万般幸运的。在时光的磨合之下,我们都如同清水之下的雨花石,变得特别而美丽,又如同名匠手下的双玉,分为琼琚,合亦完满。

她是粗心的,不常记得带伞,更甚于常常弄丢伞。与之相反的,我早已褪去孩童的稚气,人世的雕琢中,我的心逐渐玲珑多思,没有大树遮蔽风雨的鸟儿会更加爱惜自己的羽翼。

偏僻的水泥路上积蓄着一洼浅水,倒映出砖红色的教学楼。“滴答”一滴雨水打破了这安静的画面,浅水泛起涟漪,倒映的世界扭曲不可分辨。

我打着伞,且由她挽住手臂,风呼号着,让原本无序的雨更加纷乱,我们总不免要各自濡湿一只袖衫。

“靠紧我!”我将伞再次压低。我们的步伐一致而迅速,身体紧挨不留一点儿空隙,若是有幸参加两人三足的比赛,我想冠军必是我们唾手可得的囊中之物。

“我在网上买了一把直柄伞,过几天就到了,到时候我们就不用在风雨里瑟瑟发抖了。”

“是墨绿色的吗?”

“是蓝色的。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选了蓝色。”

……又下雨了。凉雨知秋,但此刻盛夏未至,这凉意大约是离别的笙箫,我们终于走完了这于阳光下挥洒泪水与汗水的高中时光。

我载着她,任凭那斜风细雨润湿发帘,又急急停在途经的公园一角,常见的又叫不出名字的花在花圃里不惧风雨而盛放,我们走在雨中的小路上,撑着那把天蓝色的大伞,她说,很有安全感。

“吧嗒,吧嗒…”大颗的雨滴打落在伞面上,绽开雨花,大雨已至。我们缓缓行入凉亭,亭外的湖面泛起雨雾,睡莲却从不像浮萍流动,任风雨势大,它自岿然不动。

河畔金柳,波光艳影,从天上虹到一船星辉,别离始终是一曲美的乐殇,一幅如画的悲凉,我亦将别离定格在那雨雾中的凉亭里,初夏微凉的时光中。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我终于走到人生又一阶段的开端,回顾往事种种,竟只同朱云乔所言:这世上许多事情都是因果必然,而世事茫茫,我们透过层层薄雾,看到森林深处的真实光景,总需要有太深的智慧和太沉重的阅历。

离开故土,离开熟悉的人、事、物。这或许是我们人生旅途的必修课。少时便几经辗转的我满怀信心地踏入那陌生的领地,心中的寂寞与日俱增,甚于从前的任一次迁移,我知道这孤独的源头——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来袭。知心至交的陪伴与如今只雁孤影的对比过于鲜明。

好物不坚,彩云散,琉璃脆。可时间所擅长的不只是磨灭,亦是缔造。我们终将在失与得中受到淬炼。这使我思及《一方阳光》中所说:时代像筛子,筛得每一个人流离失所,筛得少数人出类拔萃。我知道,一切打不败我的,终将使我更强大!

爱伞的情结使我渐渐拥有了各式的伞,但我仍是钟爱一把又一把直柄的大伞,那伞下的一方天地是我心灵上的花园,静谧而独立。

我又遇见了出门不带伞的人,但我终究是不喜这人闯入我的伞里。原来,我与伞都在期待着一个人……

在气温的波动起伏中,秋,还是降临了。

我安静地坐在窗边,单手托着下颚。玻璃窗上倒映出一张温婉的面庞。如三月的杏花,六月初荷,九月的晨光,在周遭的人眼中,那是使人陷落的暖阳。可我的心头荡漾着的是无边的苦海。窗外,寒风瑟瑟,墨晕的天空,因失去星斗的点缀而无尽黑暗,向下看,是宽阔无人的柏油路,在苍白的灯光下显出雨迹,栾树的叶子已经黄绿相间,在风中频频摇摆,但并不掉落,显出一份深秋的倔强来。

曾不知路之曲直兮,南指月与列星。前路未明,迷惘是失去自我的前兆,在这个雨季里渐渐明晰的远不止眼前的风景,更是远方的天地。

我听过令人热血沸腾的语言,见过令人心潮澎湃的事迹。拥有让自己心驰神往的彼岸,那么,我还在畏缩些什么?就让我在这潮湿阴冷的雨季里燃起星光,明亮这无边的黑暗,奔向黎明的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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