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条命

岁月之河跌宕起伏的汹涌流淌，乘载人世间多少英雄豪杰，在孤苦悲凉的年岁，见识了你、静静体悟过，人活着实在不容易，努力的在现状中挣扎，费尽周折过后，可你从来都没被困难折服过————不向命运低头的小仙女“王小丫”。

陶洲乡镇是个人口不足八百的很小的小镇，地处蔡伦竹海东门，四面环山，山势不高，群山连绵起伏，山上覆盖的楠竹郁郁葱葱，正中间躺着一条弯弯的小河，一年四季碧波荡漾，令人陶然欲醉。在1983年12月29日这个风云变幻终极难忘的日子里，老天把云压的很低，阴暗又很沉，飘洒着毛毛细雨，还刮起让人瑟瑟发抖的寒风。王江在三十岁时赶着改革开放的步伐，离家五年在深圳孤身一人打拼，经过自己不懈的努力当上了车间主管，现领着美丽心仪的爱人回家探望老母亲，一解她忧。爱人已怀孕八个月了，坐在回家的私家班车上，一摇三晃的，有点归心似箭和激动不已，同时也感受到了“衣锦还乡”的味道。两人默默的游览车外的风景，往事历历在目，心里别提有多甜蜜:轻轻的回首，胜过此时的万语千言，顽童时光悄悄离去已成往事如烟，今日能再次相见，凝眸处，又显一片得意洋洋。

一转眼车过了万人涯，车很卖力的行驶在很滑的上坡路段，显得格外小心翼翼，在快到山顶时，车一溜烟的往后面滑，顺着路边陡坡飞流直下，随着一声巨响，震动整个山谷。我和我哥正在刨冬笋，俩人被惊吓个半死，我站在那里呆若木鸡，大人胆子大点，慌慌张张拽着我直往山下奔跑，那样的神情像极了老鼠碰见野猫的情非得已。这可能是小镇历久以来发生最大的新闻了。找到书记后，上气不接下气的把车祸经过滔滔不绝的报告一遍，意思是紧急上山救人，谭书记是退伍军人，参加过上甘岭战役，退役后一直被信任书记一职，平日里总堆满笑容带有酱色的脸瞬间被凝固，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当务之急只有组织全镇迅速开展工作，男女老少纷纷摩拳擦掌响应领导的号召，精挑一百多人浩浩荡荡向事故地点进发。奔赴现场后，场面一片狼藉，车已严重变形，玻璃碎片和衣物品散落一地，甩出来的乘客东倒西歪“千姿百态”的躺于一地，地上血迹斑斑，所有人的眼里都凉透着惊慌，令人沮丧，仔细察看伤情，最后不幸的是无一人生还，让人深感痛绝。这时一细心人看到孕妇的肚子有点燥动，如是陪同书记与几个青壮年，将孕妇火速送到镇上卫生院剖腹产，并顺利产下一名女婴，这就是王小丫的人生闪亮登场。

杨奶奶这年已65岁，老伴病死已有五年，现一个人过着简朴孤单的日子。手里紧紧抱着嗷嗷待哺的孙女，满眶热泪如雨，泣不成声，伤心欲绝，万般悲戚。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行动不便还得拖着孱弱的身躯，承受着内心的伤痛去白发人送黑发人，暗自在心里说道:不如去跳河以死告白，了却这困惑的人生。然后斜眸打量，见镇上的热心人都泪流满面的围观在家里，静静的望着最伤心的人。此时此刻谁都束手无策。这时书记赶来安慰说:“大妹子啊！我们都要振作起来，不能坐以待毙，人间百态无奇不有，是刻意避免不了的，小孩最无辜，人要往好处想，还有领导在，没有过不去的坎啊！”然后大家也七嘴八舌的极力劝说，小丫在怀里也用她那纯洁天真的眼光，仔细抚摸着这位慈祥的老人，努力背诵着这位亲人的每寸容颜。最终还是放下死的念想，想到孩子确实是无辜的，还是苟且活着吧！由于生活水平都很低，大家尽力而为去帮助她们，自己小孩穿不了的旧衣服，家里挤出来的口粮都成了馈赠品。让杨奶奶爷俩过着感受人间温暖的日子。小丫每天喝着深情的米汤一天天的慢慢长大。

秋接近尾声，风嗖嗖透着凉，皓月流空，怪鸱枝头情凄绝惨，颤人心魂的撕叫，声音渗透过纸窗，弱弱的油灯拼力的照亮着房间，但还是有点晕暗，杨奶奶活得已尽力了，感觉生命到了尽头，倚靠在床头，是太累了，爱人、儿子、未谋面的儿媳像是在召唤。其实这是积劳成疾和心酸的劳累并发症，合力而为将人暴毙。小丫一晃五岁了，乖巧懂事，能帮着劈柴捡菜做饭，洗衣挑水照顾人，是生活太苦味了被逼的，还是天资过人本来就超人一等？老人确实累了，把脑袋慢慢沉下去，该好好休息了，这几年的日夜操劳该了断了。小丫蓬松凌乱的黑发下两行泪水顺着红嫩的脸蛋缓缓滑落，借着灯光晶莹闪烁。“奶奶！别走，小丫要奶奶，别走啊！”人终就要走的，最后还是没能挽留住。现在失去唯一的亲人，本来已是孤儿现在也就更“孤”了。小丫在心里问道:这可如何是好呀？难道我也会死吗？这晚小丫最伤心最孤独。

老书记召集大伙博采众议去救小女孩，看有谁能发发慈悲领养她，充当积德行善！大伙见状窃窃私语，好比夏天晚上青蛙全军出动抢吃害虫般的欢快呱呱声————气势浩荡令人耳厌心燥！细品又像开展一场大型的古董拍卖会，只是没有积极的吆喝声，只要你轻轻招手就能斩获拍卖品着实让你出乎意料。我哥端坐在刘一诗后面，见他开会这么喧闹也能酣然入梦，暗地里使劲掐他一把。刘一诗惊醒后跳起来一声尖叫“谁？是谁”，一脸的懵逼环顾四周，用无奈的眼光扫射着，正好与老书记唯求贤德的眼神交织熔化在一起。老书记喜笑颜开道：“哈哈！我们的勇士终于站出来了，热情欢迎我们的勇士走到前面来发表演讲”，顿时掌声如雷，惊叹四起，都向他竖起了大拇指。我和我哥感到闯祸了，一起落荒而逃。刘一诗硬着头皮款款走到书记跟前:“老书记出什么事了？”这一问让大伙听得云里雾里的。老书记慌张地接话“你现在是王小丫的养父了！”刘一诗一听整个人都傻了，脑袋里一下被掏空，像受了重创，毫无知觉的可任人摆布。本来自己一人是无牵无挂的，年纪也四十五了，还未成家立业，一人过的上顿没下顿的，现要上档次升级当爹了，这不是闹自己笑话吗？腿像长了翅膀一样飞一般的撇下大伙急奔到家里，闭门面壁思量：哎！我的妈呀！这可如何是好呀？其实每家都过的挺穷苦，举步维艰，加上重男轻女思想的调味，也只好爱莫能助了，最后不欢而散，会场只留下失落后的空寂和左右呼呼扫荡的寒风。

寒风呼呼四起响彻了一整夜，使劲往破旧不堪的土砖房缝隙里罐，冻得刘一诗蜷缩在被窝里颤颤发抖，纸窗外的天朦朦亮，这一夜辗转难眠，回想父母抗日的牺牲、心爱之人被贫穷吓跑、撰文投稿的石沉大海、……想着想着伤感起来，不觉泪花悄悄坠落。感触后，在心里念叨：唉！该起床捡废品了。并赋词一首：千帆过尽，方解油盐非易事。青丝渐白，才知岁月不饶人。年近五十志渐衰。久叹青春不重来。东拼西闯无一获，目神散，面染霾。满腹空欢腿难抬。岁月赏我悠自转，废品拾换一两财。念完后拉开柴门准备出去，这时老书记陪着小丫迎面走来，小家伙连双像样的鞋子都没有，用碎棉布包裹着脚，身着一套打了十几个布丁的浅兰色的旧棉衣，脸圆圆的被寒风吹抹成纸白色，头发乱的像个鸟巢，唯独动人的是那双眸水灵灵的让人一见就能记忆犹新，老书记高瘦的身板披着草绿色军大衣，灰白的头发装饰着那张满是皱纹透着英朗的脸，顶着风力的步伐有点摇摇欲坠。刘一诗打心里见到又增添了几分怜悯和伤感。老书记冷眼对着他准备兴师问罪，刘一诗见状赶忙先声夺人道:“领导啊！我思想争斗了一晚上，现见到你们我改变主意了，我愿意收养小丫，只不过生活会很苦，跟着我捡捡废品，我是党员，为了劳苦大众刀山火海都得去，做人得顶天立地。”老书记的表情由阴转晴高兴地握着他的手：“好样的，共产党员就是要有不怕困难的担当，宁死不屈的党魂”！刘一诗被夸得吟诗的好毛病又复发，再慷慨赋词一首：烟雨过，青山倚重楼，小桥古镇何处有，今来雪寒去秋意。琴再抚，莫轻抛，妙舞清歌，江湖往事堪回忆。
吾欲单骑闯天涯，忧喜交欢，一片山河壮丽。吟完后心里自感良好，忧愁也舒坦的荡然无存。老书记听后嘿嘿冷笑道：“哎！诗词虽不怎么入耳，平仄有点乱，回赠一首打油诗给你：人生在世能有几？转眼青丝变白头。得尽欢时须纵酒，山河偏会笑人愁！”小丫欢喜的像过年能看到放烟花般拍手叫好，从此认了半桶水的假文豪作爸，添了新爹往后就有靠山了。

小丫每天早早起床做起养父的小尾巴穿梭在大街小巷拾废品，忙里忙外的不亦乐乎，家里的后院在两人日复一日的辛勤积攒下堆满了扫荡后的战利品，摆放归类而杂乱，琳琅满目的，这架势像是要成为小镇废品展览馆。家里自从增添了战斗成员，朝夕相处后，屋子里“温度”也随着时光的推移慢慢升腾，想不到这不经意的邂逅确实挺让人意想不到的好。打心里暗下决心要用毕生所学和慈爱去好好爱护栽培这根独苗，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做个称职好父亲，除去白天劳作的忙时，晚上基本沉浸在发昏的桐油灯下教儿读书写字，乐而不厌。小丫天资聪颖，记忆超强，不负养父的细心努力，成果喜人令养父震撼咋舌不禁失笑，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要被摔在沙滩上———不服不行。然后经常到我家串门借书，家里人撇不开深厚的交情只能出手大方，就算支持鼓励他，把我学过的课本全部借走，这只是从这家的开始，估计对别家也不会放过，求知若渴的情形令我感慨良多笑而不语————穷的实在太“抠”了！然而每天都是崭新的阳光，悠悠的岁月撵着小丫重复着每天的生活，学问日积月累，水涨船高，最后连我都自叹不如了！

1998年中考快要拉开序幕了，学子们紧锣密鼓的学习——苦记——复习——学习，机械式的练功，厚厚的压力让人深恶痛绝之，除却无奈，只能忍气吞声埋头苦干。而我所学的课程小丫她已学的滚瓜烂熟，瓜熟蒂落了，盼想同我一起参加中考进县一、二中去深造，由于从未进过校门，被学校领导无情拒之门外，这就是时代的典型尖酸刻薄，只问规矩才成方圆，你再有才学能干，不管死伤一板拍下，任凭你坠落深千尺。刘一诗只好毕恭毕敬的向校领导再三请愿，只见碰壁无数，但依旧不灰心，卷土重来，像要把学校门坎踏平才作休。然而好事多磨，在一次县教育局领导莅临本校视察工作，刘一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反馈一遍，领导当场抨击校长，批准小丫准考资格，刘一诗如拨云见日，心里血气热腾，直谢党恩。消息走漏，让全镇沸腾的差点熔化掉。小丫不负众望在7月18日中考后以三科全满分考入县一中。在一中的学习中把读书情趣融入生命里，埋头苦读，只待努力一搏，很清楚自己的命来之不易，父母、奶奶、养父都为了自己付出了自己的命，在感激之年，只想孜孜不倦的学习去感恩他们，特别是养父。好运总是照顾努力勤恳的人，三年后，小丫如愿以偿考入湖南师范大学。

刘一诗从小丫手中接过录取通知书，眼里直勾勾地仔细端详，生怕会有什么差错，心里难得地欢喜与骄傲，闺女终于给自己长脸，脸上也更爽朗无比了。当看到学校收费标准后，又傻眼了，家里的经济气候及不适应。小丫上重点中学还多亏政府申报的贫困户，免去了学杂费，但每月的生活费都把自己压的喘不过气。于是郁郁寡欢，闲来翻翻杂志，正巧看到文艺月刊的疾病求救广告：一个很有钱的尿毒症患者寻找肾源，如自愿捐肾并匹配成功，愿支付八万元作为补偿，刘一诗眼前一亮，死马当活马医，拨打了上面的电话，与对方情投意合，最后匹配成功完成合作，如愿拿到八万元补偿金，将钱存在银行卡里放到小丫手里：“这是爸多年的积蓄，应该够你三年学费了，你只管静心读书，自己照顾好自己！”小丫疑惑的点点头，拿着“沉甸甸”的卡，感动的直掉眼泪。于是恋恋不舍的挥别养父，踏上求学之路。刘一诗少了一个肾后，再加上日夜的劳作，身体健康日渐衰弱，在一次伤寒感冒引起的肺炎中因无钱救治身亡。

学成归来后小丫迫不及待的想见养父，四处难寻，不见人影，最后我把刘叔的事迹详细告诉她，小丫诧异的两眼发直，心里久久难以平静。

风起云涌，四处凄清，还是那只怪鸱在枝头情凄绝惨，颤人心魂的撕叫，声音渗透整片山谷，老鸱确实用了情，令人听了动了弦，让有故事的催了泪。土坟早已杂草丛生，小丫静静走到跟前，扑通一声跪拜在坟前，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反照过来，在小丫二十几年里的眼中喷发出五味杂陈的泪花，万箭穿心，大声哭嚎，泪如雨下：爸爸……您也是我亲爸啊……您为什么舍我而去呢？……连见最后一面都未能赶上……我何德何能承受您如此深重的爱……爸爸……我要读这么多书干嘛呀……是我把您逼走了……今生今世都报不了您的大恩大德……您知道我现在心里有多疼吗？……我马上就能有工作了……可挣钱让您过好日子了……您不能离我而去啊……站在后面我们也感同身受着凄凉，潸然泪下。

作者：截棋道

2022年1月30日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