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满月像玉盘一样嵌在蓝色的天幕里。”——首次窥见《家》的一角,我便为巴金先生细腻的笔触所折服。于是我抱着虔诚与期待,走进书中的夜幕,望向这轮月亮,同时寻到了环绕它的不可计数的星星。
夜幕所掩盖的一切虚伪与罪恶、凄怆与悲凉、奋进与抗争……皆在幽寂的高公馆中化为具象。黑洞一般的大门“像一只怪兽的大口”,在同根而生的家族中啃食着自由、平等,自始奠定了悲剧的基调。上有道貌俨然的老太爷施行高压,下有年轻气盛的孙辈意欲反抗,背后是亲眷争夺的汹涌暗流。当家族纷争、个人前途悉数被卷入军阀混战的硝烟里、新文化运动的浪潮中,一切尽在其中纠葛,沉浮。
我目睹着觉慧用笔墨抒发意志,用堂·吉诃德式的利刃刺向旧社会的软肋。这位进步的新青年,紧跟潮流地追求新思想,个性明朗、敢爱敢恨,不愿做任人摆布的傀儡;即使被祖父禁足,也要通过诗报等了解外界;他参加反军阀请愿,也参与罢课、游行,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新时代的到来,无时无刻不走在通往希望与光明的道路上。可惜,他只是一个理想主义式的英雄,抑或是乔治·毕希纳笔下的“永远大胆”的丹东的缩影,期望能于无声处听惊雷,虽被惊雷唤来的连绵雨水彻底猛浇,但心头奔涌的热血无法浸凉。
是啊,“当自由情感被抑制,你仍会勇敢听从心声吗?当进步之声被遏止,你仍会冲破枷锁发声吗?”解开困惑的答案,在青年激进派身上得以明晰:在心底镌刻一个“敢”字,即使被名为“不敢”的镣铐束缚手脚,在逆境中满身泥泞,也能为青春的信念所鼓舞,为细微处的努力做贡献。哪怕仅仅化作一颗滚烫的星,在月夜中灼烧出一个细小的洞,透入一丝微光,亦是奋斗的证明。
月亮,永远平静地悬在空中,孤身迎接夜色的洗礼。而在旧社会,“女性”何尝不似昏黑长夜中的月亮?漆黑的天幕既能镶嵌着月亮,亦能无情地将它吞没。在两千余年的专制阴影中,“吃人”的封建礼教曾吞噬多少瑞珏、梅芬、鸣凤?如瑞珏、梅芬一般的大家闺秀,恪守传统思想,最终却沦为封建礼教的牺牲品;如鸣凤一般地位低下的女性,饱受等级观念束缚,虽有骨气,但如同蚍蜉撼树,仍以身书写悲剧。她们各自怀恨步入坟墓,以自身的命运昭示着人性的扼杀、时代的错误。
幸得微光尚存,总有人从蒙昧中觉醒。许倩如毅然剪辫,勇敢地向旧礼教挑战,蔑视旁人的轻视和侮辱;琴虽不能剪发,但积极主张男女同校、男女平等,努力追求婚姻自由。她们虽在旧观念唱主角的环境中举步维艰,但不惧流言,争取尊严与独立。这些青春的脸庞上,带着“反抗的、热烈的,而且是刚毅的,对一切都不能忍受似的”表情,呈现的是月亮一般的高洁。只有停止无谓的牺牲,拥抱知识与尊严,女性方能保有月亮的“生生嵌入”的勇气,迎接个体的独立生活,推动群体观念的改善,使曾经的弱势者不必再踽踽独行。
这些便是运动与变革的缘由,是冰雪得以在回暖时分消融的缘由。“跟着时代走的人终究会得到回报,可悲的是做一个落伍者而抱恨终身。”巴金先生切中肯綮,借觉慧之口呼吁消弭封建风气,革除落后文化,这一行动至今印证着普世价值。揆诸当下,封建意识尚未被彻底根除,我们作为新时代的青年,应跟随滚滚向前的时代洪流,从“革故鼎新”中汲取力量,为人生增添一抹亮色。
虽然我们无法主观地将冬的结尾唱成春的开始,但生活的激流凝聚无数信念的力量时,它将如同太平洋北上的暖流,肆意穿越寒流的分支,一路献上暖风与甘霖。火苗燃烧更盛时,我们将敞开襟怀,迎接扑面而来的风;将高擎火炬,点亮昏黑漫长的夜。(戴一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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