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在《理想国》一书中,曾驳斥那些只认识事物的表象而没有认识事物本质的人为睡梦中的人;现代人也会将那些只知幻想而不讲求实际的人戏称为“梦想家”;但理查德.M.维沃却大胆地在《思想的后果》中邀请我们进入一场形而上学之梦。
何为入梦
对于一位普通的工薪阶层小员工,可以想象一下他的24小时:早上,匆匆忙忙洗漱之后出门赶地铁,连走带跑赶到公司,还在大口喘气呢,就赶紧打开手机APP定位打卡;然后安心进入一天或匆忙或清闲的枯燥工作;晚八点打完下班卡,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到家后洗漱完刷刷抖音或朋友圈,偶尔切中笑点抽搐般发笑;然后眼睛不由自主地合上,进入梦乡,直到第二天进入同样的循环。
很明显的,他入梦了,可惜不是形而上学之梦,因为没有思想及因思想而产生的结果。对他来说,他的生活被太多纯粹的俗世事务所切割,成为一堆零散的碎片。他没有时间和能力思考,好好的理性人被降维成经济动物(虽然某经济学家将之美称为理性经济人)。如果有幸采访这样一位小员工,他或许会愕然、会困窘,或者会不明就里地反驳,因为他不知道还有另外一个美梦呢!
维沃的梦是怎样的呢?他告诉我们有一个不因为经济而连在一起的共同体,而这个共同体的基础是人普遍的价值认同。在一大堆经验事实面前,这个共同体能够看到其中的意义与目的,而共同体所形成的文化,藉着等级与秩序固化,使得其可以传承。在以前的年代,无论是古希腊罗马时期,还是中世纪的时期,人们似乎完全不需要努力就可以进入,因为人相信有超自然的力量,不论认为该力量是否带有位格。而正是这样的敬畏,让社会有了共同价值基础,可以形成文化。但如今,对于很多像这样的小员工来说,要进入这样的梦还是需要付出些代价呢!
为何需要入梦
入梦原因有三:人需要意义;人需要智慧;人需要纪律。
人的意义从何而来呢?现代很多科学家摆出了层出不穷的科学成果,使人陷入在一种极度狂热与骄傲中,但还是找不到自我。在当下,我们常常会看到很多悖论。医学极其发达,但神经官能症患者比前人的时代超出许多;很多人拥有了比以往更加丰富的物质财富,但是却内心极端贫乏;在学习了各种各样所谓的干货之后,很多人还是被幼稚的广告语所欺骗......这样矛盾的现象如此之多,以至于我们不禁提出一个问题:看似富足,实则贫穷的我们,到底需要什么来解救?从中世纪的哲学博士,到十七世纪的英国绅士,再到现在的专业工作者,我们的格局似乎越来越小了。专业工作者虽执着于对于细枝末节的自然现象疯狂的研究,却没有温文尔雅的博学之气;绅士虽有温文尔雅的博学之气,却没有对于至高存在的确信。而人需要意义,这是与其被造属性有关。但没有至高存在,还有什么自然物可以与人相比,以至于成为敬拜的对象与生活的目的呢?在思想极其敏锐的文学家与艺术家那里,这种现代迷茫显露无遗,充满着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的或荒诞、或惊悚、或放荡的诗歌、音乐与画作便被视为艺术的巅峰。
探寻人的意义,需要人有智慧。通过报纸、电影以及广播而进行的系统性灌输在维沃的年代被认为是最成功的教育。当然,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这样的灌输方式更加丰富了,电视、手机与ipad成为流行。当人们被这些信息轰炸时,无法进行系统性思考与回应,而这些信息只是满足了自己情绪的宣泄与放松,达到娱乐自己的效果。就如某人在电视机前看完一个很悲情的电影之后再看一段搞笑的广告,这部电影即使体现了一些共同价值与人文情怀,也不能激发他的非情绪化的情感。因一端是滥情、一端是冷酷;两者都不能很好地与智慧相接。
既然情感秩序的混乱造成了我们难以获得智慧,那么有秩序的环境则可以帮助我们获得智慧。维沃将等级制的社会指给我们看。当然,这里的等级制,不是残酷的奴隶制;也不是封建领主的权柄保障机制,而是社会中的尊卑有别、长幼有序。在一个超级自我主义的社会,很难产生有真正生命力的共同体,因为没有人愿意被别人管理。而在所谓的平等社会当中,这些自我主义者极尽其骄纵之能,要在社会中分享最大利益却付出最小努力,因为努力意味着受束缚。于是国家为满足这些“会哭的孩子”的胃口,就将利益倾斜,而这时遇到了阻力:私有者不可侵犯的权力。但这道防线也岌岌可危,因为国家权力可以凌驾小小的私有者,即便是在基督教的宝贵传统影响之下的地方。
如何入梦
既然有这么多现实且急迫的理由,那么进入的路径在哪里呢?维沃提到了三件法宝:私产、语词、敬虔。
前面说到,私有者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会哭的孩子”,并且私有财产权在西方一直被认为是一种绝对权力,尤其在《圣经》中赋予产业、土地以特殊的意义。然而这一座堡垒在现代人眼中也不是如此理所当然的不可攻破。股票与债券等金融工具的流行,使得有产者的财产抽象化,而且越来越被国家掌控;还有绝大多数国家长期的经济通胀,对于有产者也有极大伤害;机会主义之风横行,更加增了对有产者的伤害。努力与回报的不成正比成为一种常态,人就更加不会为自己负责了,因为总是可以利用社会不劳而获。而对私产的保护是必要的,直接原因是社会想要存续,首先需要有人劳动;其次私产也帮助人看重自己的责任与社会关系。
其次,语词的力量也能够助人进入形而上学之梦,因为语词对应着实在。在《约翰福音》中震天动地的宣告:“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道就是神,这道太初与神同在。”上帝的逻各斯给人提供了通往永恒的、来世的不朽生命。语词会传达特定的意思,而且表明有一个超越的目的。但现今语词沦为了人的工具,为了达到使用的目的。如美国独立战争可以称为“独立之战”,也可以是叛乱。在双方交战中,同样的行为在我方可以称为英勇,而对方则为残暴。这样随意藐视语词的力量,似乎我们可以完全掌控它,殊不知带来的灾难是无法想象的,因为人们不能根据语词去表达实在,也没有人再愿意相信语词可以代表不变的实在。
最后,说到敬虔。在《理想国》中,柏拉图说“父母应当遗留给子女的不是财富,而是敬畏的精神”。当存在敬畏时,意味着我们尚且可以看到有比我们自己更高的存在。由此,我们愿意顺服有形的权柄,并履行自己的责任。承认自然、承认他人与承认历史可以教会我们更加清醒的看到自己的责任。我们只是自然中的受造物;只是社群当中的一员;也只是历史长河当中的一个不知名的小角色。特别是历史的视角,可以让我们用超越时空的眼光去看到什么是正确的事情,而不只是听信辉格党的一面之词。但当下的处境是着实令人堪忧,相似于《理想国》中极端民主制时期的场景:老师害怕学生、父亲害怕儿子。在平等主义的洪流之下,敬虔的位置已经被挤占到夹缝里。
糟糕的情形不需要过度强调,只要在某个午后小憩,观看一下街上的行人便可见一斑。但这不是放弃的理由,而是奋起寻求的契机。趁着还没有完全烂醉于街头,赶紧进入形而上学之梦吧!不要继续在灯红酒绿的纸醉金迷中寻求生命的意义了,因为经上说:“口渴的人也当来;愿意的,都可以白白取生命的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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