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大戏-征文网

xueshan1 2022年6月19日原创文章评论27 阅读1635字

记忆中,以往家乡每年春天都有庙会,逢庙会必唱大戏。所谓大戏,少年时不懂,现在想来就是河南豫剧,不过也不纯粹是,用小香玉的话说就是徐州味的豫剧,用我们当地老百姓的话说是“大戏”。戏班子多是本公社或外公社的,演员也多是本地的,戏装、锣鼓诸多行头都是自个置办的,因财力不济,难免会出现身披龙袍脚穿粗布鞋,银甲白袍的下面却穿着对襟粗布棉袄。可这些在乡亲眼里,仿佛就该那样,正符合口味。戏台搭在季山寺庙下面的半山腰上,围着戏台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还有像我一样凑热闹的孩子,还有卖小吃水果的,挤成了人头攒动的“一片黑”。
戏文的名字我记得有《四郎探母》、《对花枪》、《穆桂英挂帅》、《十二寡妇征西》《秦琼卖马》《斩杨凡》《瓦岗寨》等等。庙会会期三天,大戏也唱三天,三天都是人数不减,始终是人头攒动的“一片黑”,始终是锣鼓喧天震天响,还有离老远就能听到的“黑头”的威风怒吼,“武生”的刚健圆润,“花旦”的委婉动人。直面戏台,我最喜爱的是武打,那个穆桂英与杨宗宝花枪对打得精彩,特别是穆桂英,一根花枪上下翻飞,神出鬼没,武功高强,腾挪闪躲,功夫了得,把杨宗宝降服得五体投地。
大戏白天唱,晚上也唱,乡亲绝不会因犯困而离场,也决不会因挨饿而下山回家。大家聚在一起,满满当当,说说笑笑,小孩打打闹闹,他们要的就是这个场面,图的就是这份热闹。我那时还小,却也跟着本家的几位兄弟在台下跑跑龙套,脸上扑点粉,鼻梁上抹块白,吼几嗓子戏文。大人就不同了,他们受大戏的影响,农闲唱,农忙唱,上山唱,下湖唱,直唱得字正腔圆,和戏台上的演员分不出真假。我现在还记得,我本家二叔,黑红脸膛,唱“黑花头”,他唱程咬金瓦岗寨称王那一段,手托“宣花斧”“哗嘟嘟”能抖个满场掌声。秋天农忙季节的晚上,山上看庄稼的人手拉板胡,唱二黄流水板“杨延昭坐金殿自思自叹”,声音凄楚动人,余音袅袅在秋天夜晚的山野间飘荡,一直飘到各块地头上看庄稼人的心里。大戏,在故乡已深入人心,形成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三年自然灾害时期,记得是上世纪1958年春季青黄不接之时,我家门口来了一位戗刀磨剪子补锅匠。这位补锅匠很特殊,除了挎着一个旧书包,还背着一把破二胡,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工具。看他衣着破烂声音微弱的样子,可能已几天没吃饭,他说只要给一口饭吃,补锅可以不要钱。我仔细打量这位补锅匠,尽管他衣着褴褛面容沧桑,可我总觉得似曾相识。我终于想起来了,他就是庙会上唱武生的杨宗保,还扮过罗成、薛刚反唐等角色,全公社都有名气。当我问起他怎么不唱戏了,他一脸惘然。我也感觉这是多余的问话,那个时候哪还有唱戏的呀!那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的头一年,大家吃饭都困难,谁还顾得唱戏听戏!不过,他的要求让心地善良的母亲犯了难,犹豫了一阵,她把锅里仅有的一点用山芋叶子做的饭给他吃了。补锅匠心存感激,给我家修补了一口已严重破损开裂的大砂缸。这砂缸的补料很特殊,用铁砂掺粘合剂搅拌而成,补得像铁鋳一般结实,时隔近六十年了至今仍在使用。从那以后,这种补法我再也没见过。从那以后,在我心目中那人不仅戏唱得好,做人也实在。。

家乡地方小,在集市上我还见过唱旦角的“穆桂英”。她还演过瓦岗寨里的胡金蝉、王金娥,王三姐住寒窑里的王三姐、《铡美案》中的秦香莲等,她唱腔甜润,扮相俊美,深得大家喜爱,在本公社及附近都赫赫有名。其时她正在卖鱼,穿着没过膝盖的胶靴,袖管卷着,露出健硕红润的胳膊,站在泥水里高声叫卖。她不认得我,我认得她,想不到当年红得发紫的花旦现在成为卖鱼的老板娘,真是世事难料,此一时彼一时呀!我问她四月初八季山庙会还能不能看上大戏时,她笑着说,现在谁还看那个呀,每个人都那么忙,再说家家有电视,人人有手机,谁会演,谁会看?
是呀,再也见不到那个场面了。都说乡愁是一碗酒,乡愁是一片云,我的乡愁是希望再能看到家乡那久违的大戏。现在倡导恢复国粹,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在故乡季山的庙会上,我又能听到那熟悉的乡音,再能看到那人头攒动的“一片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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