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缝纫机

这台缝纫机陪伴了母亲几十年,靠它养活了我们七个子女一大家子。我们曾经搬过几次家,可无论搬到哪里,母亲总是要带上它。 -->        

母亲的缝纫机

语文修竹

母亲卧室的角落里放着一台很旧的“蝴蝶牌”缝纫机,由于年久失修,脚踏板已有些松动,踩上去也不再轻松。连接机头和转轮上的皮带也已经老化,皮条有些发硬。走线的鸭脚也磨损变形,机台木纹板饱经风霜,已显得老旧。尽管如此,母亲偶尔还能搬出来用用。走线已经歪歪扭扭,疏密不齐,我对母亲说,要不扔了吧?我给您买部新的,买个电动的省力一些。母亲摇摇头说,这缝纫机虽旧,以前靠它缝制出了成千上万条衣裤,功劳可大了,留着吧,它是我这辈子的念想。母亲空闲时,常常会拿着软布擦拭几遍,再用小巧的油壶在关键部位打上机油,不用的时候用金丝绒布认真盖好,生怕落了灰尘。这台缝纫机陪伴了母亲几十年,靠它养活了我们七个子女一大家子。我们曾经搬过几次家,可无论搬到哪里,母亲总是要带上它。

母亲十四岁开始跟着师傅学习缝纫。跟师三年,学会了裁剪缝纫熨烫盘扣子。出师后母亲去了生产大队的缝纫组,那时候,分粮分钱全凭工分。父亲常年在外,不常回家,养家糊口的重担落在了母亲的肩上。为了养活我们,母亲没日没夜加班,在我的记忆里,除了春节,平时母亲没有休息过一天。

后来大队缝纫组解散,机器折旧处理,母亲用手头攒下的钱,买下了跟她多年的缝纫机,搬回家开了间缝纫铺。每月给生产队缴积累,能挣一月工分。再后来,生产队集体解散,农村土地包产到户,为了养活七个孩子,母亲决定扩大规模,索性再买了台上海产的蜜蜂牌缝纫机和一台锁边机。母亲收了个徒弟,师徒弟出师后,家里缺人手,我和二妹必须要有一个辍学来帮助家里。我成绩一向很好,又长得娇小,二妹成绩差异些,但她长得又高又壮,那年又刚好小学毕业,母亲决定让她跟着学习缝纫。小小年纪留在家里帮助打理生意,照顾弟妹。

母亲手艺很好,为人和蔼可亲,每天有缝不完的衣服,接不完的生意。只恨两只手太少。常常加班到深夜。特别是到年末岁尾,家家添置新衣,母亲每天一盆炭火,一双棕袜(就是做棕垫的那种东西做成的袜子,穿上可热火了),没日没夜的,以期在过年时人人能穿上新衣。

姐弟几个渐渐长大,放学后有时也会参与其中,手巧的孩子会帮母亲穿针引线,缝扣锁边,剪线头,熨烫衣服。伶俐的发货,收钱。手脚笨点的煮饭,照顾弟妹,一家人分工明确,运转正常。母亲为了提高我们参与积极性,会给我们适当的报酬,锁扣眼钉扣子每件衣服三分钱。熨烫一件三分,一周一结。那个年代我们小孩手里有点零花钱也算是种幸福,可以买到自己喜欢的糖果吃。后来孩子们再大一点,都能上机台缝制自己裤衩背心这些简单的东西了。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小时候我们最喜欢过年了,那时候过年的仪式感主要体现在穿新衣服,吃好吃的,放鞭炮上面。母亲生意再忙,无论手头事富裕还是拮据,一定会买上好的布料为每人缝制一套新衣。记得有年腊月二十九,忙完别人的衣服后,已经是晚上了,为了让孩子们能穿上新衣,再晚还是一一为我们量体裁衣。那个晚上的山乡夜好静好静,母亲踩踏缝纫机的声音传出很远。哒哒哒哒,听累了,我们都沉沉的睡去,没人知道母亲忙到多晚。可早上睁开眼睛,发现每人的床头都有一套新衣裳。仿佛上面还留有母亲的体温。叽叽喳喳起床穿衣下楼,母亲已然煮好又大又圆的汤圆等着我们。吃完汤圆,姐弟几个一溜出门,像几个小门神样站在街沿上,整齐的新衣漂亮时尚,引来小伙伴们羡慕的目光。每年春节是我们最快乐的日子,忙完一年的母亲会休息两天,为我们煮好吃的,给我们缝补浆洗。

二妹的辍学很是惋惜,但有了她的参与,剩下的姐弟可以安心上学,有了她的参与,家里的日子过的越来越好。二妹出嫁时,母亲把较新的蜜蜂牌的缝纫机陪嫁给了她,让她留着纪念。也许辍学伤了二妹的心,二妹嫁人后再也没有重操旧业,但那台缝纫机至今还摆放在她家里。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缝纫机是我们家最值钱的东西,母亲凭借两台机器,养活了我们七个子女。供我们念完了书,我们毕业后,有的考上了公务员,有的分别成为了小学中学教师。有的进了工厂,有的当了微企老板。委屈辛苦的二妹上学时间最短,虽然她没有抱怨,但我们的心中依然愧疚,姐弟们对她多了些敬重和感恩。虽然七个子女成就平凡,但都家庭幸福,和谐美满

米尔说过,母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力量。这么多年,母亲的脸上似乎看不见烦恼,常常挂着淡定的笑。母亲常常自豪地说,她一生的成就就是养育了我们七个孩子,所有的存款都存在了七个子女身上。孩子大了母亲也老了,由于年轻时常年油灯相伴,母亲的眼睛早已成疾。高度近视,虽然配了眼镜,但她走路时总是高一步低一步的。到了晚上更盛。

现在,每当我回到娘家,看见放在角落里的缝纫机,仿佛看见了母亲年轻时候的身影,看见了母亲操劳的样子,那哒哒哒哒的声音一直回旋在耳边,像极了一首美妙动听的歌。这歌声伴随着我们成长,温暖着我们的童年少年还有那充满欢乐的家。谢谢母亲把我们带到这个世界,谢谢母亲养育我们长大成人。也谢谢那台老旧的古董缝纫机。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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