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纶镁:我知道生命的力量在哪里

2000年,台北西门町。17岁的桂纶镁穿着大大的裤子,蓝绸背心,头发乱糟糟。刚跟男友吵完架,表情 很“臭”地等捷运(地铁)。却有人上前搭讪:“我们在找演员,可以给你拍一下DV吗?”镜头对着“黑着脸”的桂纶镁,对方停顿了一下:“你,要不要笑一 笑?”小镁挤出个笑容。“有没有什么问题要问导演呢?”小镁更是干脆:“没有!”
一周后接到了试镜通知。桂纶镁手足无措,瞒着父母拉上哥哥偷偷去见了导演。“最好玩的是我特意买了一条裙子,一双淑女的平底鞋。导演看了我就说,你平常穿这样吗?我说没有,他说那你下次穿你平常会穿的来吧。”
回家路上,桂纶镁就知道,大风暴要来了。
中产阶级的父母一直希望她未来做外交官,或者白领这样体面光鲜的正规工作。小时候她想学小提琴,可母亲认为钢琴更淑女些,逼迫她一直弹钢琴。严格的作息时间,校服衬衫扣子每一个都扣得严实,小时候的桂纶镁连拍照都不苟言笑。

然 而内心里她有叛逆的小种子。5岁的一天,家人在窗帘后发现她在试着抽烟。高中她参加热舞社,穿的裤子很侉很宽大,还特意去买了男生的T恤和四角裤,还露出 内裤。父亲看不顺眼,在她的书桌上画了一个火柴人,套上宽宽大大的衣服和裤子,然后说:“你看,你就是穿这样子!”出门的时候,父亲还会把她的裤子拉高一 点,觉得好好一个女孩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果然,在饭桌上跟父母说自己要去拍电影时,当律师的父亲生气地拍了桌子。小镁哭着坚持:“为什么你们不能自己去接触一下这些人,去见一见他们,然后再决定我到底要不要去?”
父 亲真的去见了导演,第一句话就是:“我可以给你们钱,让你们拍你们的电影,但是你们不要再来找我女儿。”但对导演易智言来说,桂纶镁是女主角的不二人选。 他拿出剧本,小心翼翼地给桂爸爸解释。父亲翻看剧本,发现竟然还有吻戏:“这怎么可以!她还是个学生!”易智言很有耐心:“这场戏我就拍3条!”“别以为 我不懂,3条效果不好,你还不得要4条、5条!”“不管怎样,我就拍3条!而且点到为止!”
最终,桂纶镁与剧组签约,开始拍摄。有趣的 是,拍吻戏的时候,父亲一直在片场监督。而导演也没有食言,只拍了3条。杀青那天,桂纶镁抱着导演和主演陈柏霖,哭成了泪人:“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 这些人了。”这部电影叫《蓝色大门》,获2002年戛纳电影节“导演双周”单元展示、第23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亚洲电影的提名,在台湾的票房超过新台币 500万元。
高中毕业,桂纶镁没有选择艺术院校——她相信表演不是学出来的——而是考入淡江大学法语系。大三那年,桂纶镁还考上了仅有五个名额的法国交换生机会,去法国里昂第三大学留学一年。
“我 并没有想要去当演员。因为年轻,不怕失去,也不懂得什么叫失去,我想要完整的学生生涯。那是我在大学时候想要追求的。大学毕了业,我跟所有的同学一样,在 想我要做什么工作。那个时候我才想,做演员好有趣啊,可以从不同的角色里面去体会不同的人生,对我来说是非常珍贵的,很像是抱在胸口一件我很珍惜的事。其 实拍戏除了演戏本身以外,可以跟一群很棒很认真,对生命很有热情的人工作,从他们身上看到很多很棒的经验,对我来说也是种幸福。我一直很小心呵护这么纯粹 的快乐。那我就闯一闯吧。”
桂纶镁被大陆观众熟知源自周杰伦导演的首部电影作品《不能说的秘密》。他们初次见面是在2005年金马奖颁奖礼上,小镁作为颁奖嘉宾给周杰伦颁发“最佳新人奖”。
没多久,圈内的一个著名化妆师找到桂纶镁,给了她一张纸条:“杰伦有一部新戏开拍,这是他的电话。”
两 个电影圈的新人相处起来相对简单,“我是新人,他(周杰伦)也是,我们之间没有那种谁把谁捧红的感觉,就像同龄人一般每天打打闹闹。”片中所有的弹钢琴镜 头都是实拍,一场钢琴四手联弹的戏差点儿让小镁崩溃:前后拍了70多次。十多年没有碰过琴,越是想弹好,越是容易出错。“我一直跟不上杰伦的节奏,他的脸 也越来越臭,只是不断重复‘好,再来一次’。旁边工作人员也不敢说话,拍到最后,我都快哭出来了”
以清纯的形象走红,桂纶镁却说,自己心里住着一个小恶魔。“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很想演的,就是一个很女人很女人的角色。”在电影《停车》里,桂纶镁出演了一位性格乖张的平面模特,在徐克导演的《女人不坏》中,她饰演一位喜欢拳击的野蛮女友。
转 型并没有获得全面的肯定,加之爱情受挫,桂纶镁陷入了低谷。她决定给自己放假。“当你手松开的时候,你可能握到更多的东西。渐渐觉得,情愿每一部戏的质量 给观众都是印象深刻的,每一部对他们来讲都是很珍贵的。”三天之内她收拾行囊去了埃及,晚上11点找一个当地导游带我去爬山。“我不怕别人不喜欢我,我不 怕别人跟我不一样。我会跟自己说,就算有一天观众真的不喜欢我了,我在这个行业做不下去了,没关系!”
我知道生命的力量在哪里
作 为两岸三地小文艺小清新眼中的“女神”,镜头外的桂纶镁却是个标准的“宅女”。一套衣服穿去参加很多次活动,鞋子一穿好多年,父亲见她出门都会皱眉头:怎 么不打扮也不化妆,裤子都像睡裤!有一次小镁穿着T恤牛仔裤人字拖鞋去看牙医,被记者拍了照登报,批评她很邋遢。她不以为然:“我看个牙医,难道也要穿晚 礼服?”
无所不在的窥视和闪光灯包围着桂纶镁,她也在包围中思考。她创作了一件装置艺术作品《恐惧》在台北当代艺术馆展出:在一间伸手不 见五指的黑屋子里,一台电视机正放着素面的桂纶镁。就在观众注视着画面时,对面墙壁上的灯光闪作一团,摄影机也在捕捉和拍摄着观众的每一个细节。台湾媒体 评价说,《恐惧》是桂纶镁“希冀大众体验明星生活的实验之作”。
在台湾的《ELLE》杂志邀请下,桂纶镁开始尝试写作专栏,获得了极高的 评价。“我不喜欢被时间追着,能睡到多晚就多晚起来,时间由自己支配,完全不逼自己在几点前要做什么,完全没有这样时间上的压力和逼迫。只是看看书、听听 音乐,很随意,可以一整天都不出门,就只是呆在房间里,让自己变成一坨泥摊在地上。”“大家都会骂我说对这个行业太不积极了,可是我是需要在生活和休息当 中得到能量的演员,而不是一直工作,一直工作——我越来越觉得好像是这个样子。演员是很内求的工作,需要很多情绪,很多理解能力,这些都要来自于内在的经 验库。用比较纯净的心去感受世界,得到的能量是无形的,知道生命的力量在哪里。”
最初对她涉足娱乐圈失望的父母,是她最坚定的后盾。父亲会进电影院看她的每一部片子,却不知道剧情是什么——他说他只看大银幕上的女儿。
“有时晚上赶通告,会工作到很晚,第二天醒来,我就会奇怪,他们竟然在家。我就问,你们今天不是有工作吗?他们会告诉我说,怕我早上起来,家里一个人,会很冷清。他们常常会花上半天甚至更多的时间,就是为了让我吃一口他们做的饭。”
爸爸会问小镁,如果不拍戏了你会做点什么?不管你做什么都会支持你。但内心还是希望她作有保障的稳定的工作。“但我跟他说不可能,因为我太热爱我现在的工作了。所以现在无论再做什么选择,都会尽量先听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诚意一定会被看见
记者:每个地方的女孩都有自己的个性,比如北京女孩大大咧咧的,南方女孩比较低调,东北女孩比较豪爽,台北的女孩是什么样的性格?你呢?
桂纶镁:我觉得是那种既柔顺又非常独立的女性,应该都挺会撒娇的吧。但是我觉得更多一些的是有自主跟独立的性格。我其实也是那种,可以很柔顺,可以很撒娇很小女生,但是也可以非常独立,而且追求自己事业或是要求自由的。
记者:据说你小时候家教很严,也要求你学钢琴。
桂 纶镁:父母亲一直希望我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女生。学钢琴对我来说非常痛苦,小时候特别想学的是小提琴,母亲就是觉得,女生学钢琴比较有气质,所以要求我学钢 琴。那时候总是一边被打,一边被骂的。一直到大了拍杰伦的《不能说的秘密》的时候,需要弹钢琴,才觉得,有一点这个底子就可以变成你某一个技能。而且因为 学了钢琴,也让我可以安静下来。
记者:虽然家里让你弹钢琴做淑女,但高中时你去学了热舞。
桂纶镁:只是因为喜欢跳舞,没有意识到那时候的我是叛逆期。一直到现在,我还会对很多事情产生问号,有些事情觉得好像不是那么绝对,想要有些改变。
记者:出演第一部电影《蓝色大门》的时候,你还是高中生,没有表演经验。
桂 纶镁:易智言导演专门用一个月时间给我们上表演课。从非常基本的信任对手开始,如何听对手说话,进而到肢体的接触,再到律动。我们上了很多表演基础的东 西。上完课之后有一天,导演说,柏霖跟纶镁留下来,我跟你说个故事。然后,我们就变成孟克柔和张士豪。所有的团队都像家人一样,就是我们的第一部戏,我们 不害怕镜头,我们没有意识到那是一部机器,我们要表演。
记者:从《蓝色大门》开始,大家就会觉得,你就应该是清纯的形象。
桂 纶镁:我其实一点都不介意各种尝试。我其实很想做这些事情,只是大家都觉得,桂纶镁不可以。对我来讲很多东西都是开放的,当我信任了,当我喜欢了,当我兴 奋了,什么都会有可能的。我期望把这些东西都丢在电影里头。我现在接到了很多剧本都非常非常有意思,当我在试一些造型的时候,都会跟我同事说,我很高兴可 以去尝试不同的可能。
记者:在近期的作品《肩上蝶》中,你再次出演了学生角色,又有什么新的体验和感触?
桂纶镁:我没有 跟十年前的《蓝色大门》作对比,也没有想超越什么的。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新的剧本,我想要完成这个角色而已。很多人都会问我说怕不怕,我去扭转这个学生形 象,怕不怕观众不喜欢了。怕当然怕,但是我觉得,我应该去听我自己心里的声音。我真的觉得很憧憬的角色,我就去做了。我要去服务的不是喜不喜欢,而是我去 诚意地做出一个角色,一定会有人看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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