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绣

哪一段旅途没有终点，哪一个终点没有爱的守候。这世上千千万万的路又有哪一条是归途。
回家的路这样珍贵，想必踏上归途的人也一定是幸福的吧。
飞机划过天空，留下长长的尾线，透过格子窗向外看，云彩上洒满了金色夕阳。黄晕里，有一抹淡淡的暖。靠在飞机座椅上的女孩，留着长长的头发。手里握着一本文艺杂志，头斜倚在靠背上，微微闭着双眸。她，便是秀。
秀不知道这架飞机将会把自己带到哪里，或者说她不知道这条路于她而言，是行程还是归途。
大学在上海度过，那个城市里，有父亲，父亲的公司，还有只比自己大十岁的父亲的妻子。三个人一起住在一幢三层高的别墅里，那是家?不，那只是一处住所，而这个小镇里，有秀的母亲，十四岁那年，为了秀的发展，母亲把秀送到上海由父亲来抚养，今年，秀大学毕业，父亲让秀回来办理一些手续，准备在上海安家落户。以后，可能就不回来了
这次回来，要在小镇里呆上半个月，15天，本来是不算长的。可是秀却在回来的飞机上就开始盘算着办完事回上海以后的生活。
傍晚时分，秀拉着行李箱，坐着出租车来到小区门口。分明是从前生活过的地方，秀却觉得格外陌生。抬头间，看见了在不远处等待自己的母亲，高大的路灯将母亲的影子投在地上
这一条路上有的，只是母亲和她的影子。
看到女儿，母亲高兴的接过秀手中的行李箱。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欣喜与疼惜。秀有些慌乱的低下头，她不想母亲看出自己心底的秘密。
从小区到楼道门口，母亲拉着行李箱走在前面，秀提着包走在后面。一路上，母亲殷切的询问着“一路上，累了吧”“中午在飞机上吃过饭了吗”“回来这边还认得路吗”母亲问一句，秀答一句。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和母亲说些什么。
开门，家，还是原来的样子。沙发、电视平台、还有那方小小的茶几。只是，沙发背后原来挂着全家福的地方被换成一副约两米长的刺绣。是《家和万事兴》的图样、
厨房的小餐桌上，是母亲精心准备的晚餐，母亲站起来为秀夹菜，“来，秀，尝一尝，这扣肉啊，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秀低头看了看碗边的肉，小声说了一句“妈，这肉太肥，对形体不好”
话一出口，母亲正准备给秀夹茄子的手便僵在空中，停了那么几秒才尴尬的说了句“对，我家秀说得对，来，想吃什么自己夹”
晚饭后，客厅里。母亲坐在电视对面的沙发上，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母女二人隔席而坐，相对无言。其实，秀是想坐在母亲身边，像小时候一样把头放在母亲肩上，只是那份与生俱来的亲昵不知去了哪里，好像再也找不回来了
秀回头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母亲，母女二人四目相对，却又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秀尴尬的回过头，低头看着指尖。母亲看出了女儿的尴尬。心里舍不得女儿坐在这里为难。便对秀说“秀，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卧室里，我换了新床单。被子也是新纺的。快去休息吧”
秀点点头走回卧室，关上门，坐在床边。打量着整个屋子，她已经不记得，这个地方曾多少次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刚到上海的那几个月里，每天都能梦到这间房子。醒来时，却只有被泪水打湿的枕头。而如今，真正坐在这里时，心里想的不是留下，而是离开。看着放在门口的行李箱，秀甚至在想，就不打开它了，明天开始着手办理各种手续。早点办完，早点离开这里。
半夜，秀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坐在床边，为自己拉好被角，又摸摸自己的头发，秀心里知道那是母亲，却还是本能的向里缩了缩身子，她能感觉到母亲的手随着自己的移动，停在空中，又出神的盯着自己看了好一会儿才走出房间。
夜色，越来越深。忧郁的墨蓝仿佛要吞没每一处光亮。就像残忍的岁月会抹去那刻骨的眷恋。而那曾经深深相爱的人们，真的就要分开吗
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温暖和煦，只是那份柔柔的暖似乎再也照不到街边这对母女间。
昨天餐桌上的那一幕，实在让母亲有些无所适从，作为母亲，竟然不知道女儿爱吃什么。深夜里，母亲深深的自责着。刚才去给女儿盖被子时，女儿的躲避，就像一根针一样深深扎在母亲心里。女儿一定是太早离开母亲，太早独立。所以才会不适应这突然的关心。这次回来，女儿要在家呆15天，母亲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在这15天里重新了解女儿
早上。母亲站在秀的卧室的门口，轻轻敲了敲秀的门
秀回过头，看见母亲。也站起身来。
“秀 那个”母亲慢慢走近女儿“你今天有事吗。你这几年不在家，妈都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妈想和你一起去超市，买些你喜欢的菜，好吗?”
秀略微想了想，点点头，其实心里是有些排斥的，可是听母亲这样说，也不好拒绝母亲。
马路上，母亲走在前面，秀跟在后面。母亲回过头，看了看低头走路的女儿，想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过马路时，母亲习惯性的去拉秀的手。可抓住的。却只是空气。
超市门口，秀接了一个电话，是儿时好友打来的，听说秀回来，想和秀见见面。秀挂了电话。看着母亲，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母亲先开口“没事，去忙吧”
秀便告别了母亲，去和好友回合
好友见面，各自说着对方这些年的生活。聊起工作，秀说办完事回上海，自己可能要去外企工作，而好友却打算参加小镇中学的应聘考试。
话到投机处，时间就过得特别快，转眼 已是傍晚，秀该回家了。秀慢慢走回家，心里盘算着，这个晚上该怎么度过。
到家时，母亲正在吃饭，可餐桌上有的，只是泡了开水略加了些调料的米饭。再没有了昨晚的丰盛。
秀在餐桌旁坐了下来。“妈，您平时在家就吃这些啊?”
“没事”母亲放下手边的筷子“也不是经常这样，就 就是。偶尔懒得做饭 凑活一下。”
秀突然想起了昨天自己在餐桌上说的话。有些不知所措。便低下头 走回卧室。
多少个夜晚，多少回梦里。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在身边，可睁眼间却再没了踪影。而如今，那个人就在眼前，可心里装着的，却已不是昨日的温暖。难道，人们能做到 只有守望，只有等待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变深、变蓝。像打翻了墨水瓶一样。天空被染成墨蓝色，街边的路灯亮了，人们的影子投到地面上，一会被拉长，一会又被缩短。并不繁华的商业街上，夜市摊儿支了起来。摊主小贩的叫卖声为小镇的夜平添了几分热闹。街旁的住宅楼里，黄晕的灯光书写着一份令人向往的踏实，这，便是小镇的夜，质朴而温暖
这条路其实并不长，可秀却走了整整一个下午。
今天下午，父亲打来电话，上海那边有一个大型的招聘会，对于刚刚大学毕业的修而言，这是个很好的机会。父亲的意思，是让秀提前回去，没有办完的手续，他会派秘书来办。
听到这个消息，秀心里竟有些小小的高兴。终于有个理由提前回上海了。可是，要怎么和母亲说呢。纵然母女之间没有了往日的亲昵，可是她知道母亲心里还是舍不得自己的。
一条路来来回回走了不知多少遍。秀还在为提前离开想着理由“为了找工作?”“男朋友在催?”“父亲公司有事叫自己回去帮忙?”秀有些心烦的踢起脚边的落叶，纵然心里已有千千万万个理由，可是似乎哪一条都不足以伤母亲的心啊
抬头，看见了头顶亮着的路灯，天也晚了，自己也该回去了。秀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她要提前离开，边走边在默背着待会要和母亲说的话。不觉间已经到了家门口。
这是一幢老式住宅楼，楼体被漆成淡粉色，六层高的楼体被分成一个个小格子，现在大约晚上七八点的样子，一些人还没有回来 一些人，晚饭后出去散步了。所以 一幢楼里只有几个窗户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散落在深蓝色的天空里，显得有些单薄。三单元五层楼左手边的窗户中也亮着，和别人家的灯火通明不同，那是一种很微弱的光。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视，那便是秀的家。
秀慢慢走上楼，心里再次默背着待会要和母亲的话，家门口，秀深吸一口气，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家。就呈现在秀的眼前：偌大的房间里。和母亲做伴的只有硬邦邦的家具，母亲一个人带着琥珀色的老花镜。在温润的灯光下做着刺绣。嘴里不时念叨着“绣啊，我的老朋友，以后这个家里就剩下咱俩了，你知道吗，我的女儿呀，她也叫秀，只不过 她长大了，要去奔自己的前程了。咱不能托人家后腿不是?”沙发背后的台灯将母亲的身影放大，投在对面的墙上，形单影只，秀站在门口 愣住哪里。之前想好的所有理由瞬间消失在脑际
母亲听见秀开门的声音，回过头，看见女儿，对她说“秀，你回来了，厨房里我给你准备了夜宵。热水袋给你放在被子底下了，吃完了。就早点休息吧”
秀点点头，径直走回卧室，关上门， 就那样和衣睡去。她累了，不想再为提前离开编制任何理由了。
半夜里，秀迷迷糊糊间又看到母亲一个人做刺绣的身影，就突然清醒过来。打开房门，却发现母亲还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灯也没有做针线，只是呆呆的盯着电视，电视节目早已停播，屏幕上闪闪烁烁都是雪花，母亲的脸上全是泪。
秀走过去轻轻唤了声“妈”
母亲回过头看见女儿，“秀，我吵醒你了吗?快去睡觉吧。我这就关电视，”说着拿起遥控器
秀拦住母亲，拿下她手里的遥控器，轻轻握着母亲的手“妈，是我惹你生气了吗，还是我老往外跑，没有好好在家陪你”
“没有”母亲看着眼前的女儿，摸了摸她的头发，“妈怎么会怪秀呢，妈知道我的秀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了，妈高兴还来不急呢，怎么会怪秀呢。哎，妈只是怪自己没本事，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散了，爱人走了，女儿也和自己渐行渐远。想想大半生就这样过来了，自己什么也没落下”
“妈，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做刺绣妈”
“哦，多半时间是做刺绣的，每年秋天赶你生日前会给你织件毛衣，每次都想寄给你，可又怕打扰你的生活。这一晃啊，就十年了，给你织的东西也放满两大皮箱了”
“妈”秀把头靠在母亲肩上“今天能让我看看吗”
娘俩走进卧室，母亲从立柜顶上拿下两个皮箱，打开，里面是一件件颜色大小不一，却都十分精美的毛衣。
秀发现每件毛衣相同的位置上都有一个个小小的数字，便好奇的问母亲“妈，为什么每件
毛衣上都绣着一个数字啊“
母亲看着那些毛衣，“那代表着你的年龄。从你去上海开始，那一年你14岁。”那一个个小小的数字记录着秀的年龄，同时也见证和刻画着母亲的思念与寂寞
那个晚上，秀再也没睡着。她抱膝坐在床边，拉开窗帘，和着月光，看着这个曾今生活过的地方。她想起以前，想起十四岁那一年，也是秋天，父亲要接她去上海。就是在这个院子的门口。母亲将她推上父亲的车。就在车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母亲转身离开，任凭她怎么哭喊也再没有回过头。她还想到星期天的招聘会。想到以后，
第二天早上，母亲照常早早起来，来到秀的卧室，给女儿盖被子。却发现，被子早已整整齐齐的叠好。秀却不见了。母亲有些失望又有些自责，怎么没起得更早呢 还能送送女儿呢
“妈。我在这儿呢”秀从厨房门口探出头来。
没错，是秀的声音，母亲高兴的向厨房走去。“秀，你饿了吗?怎么也不叫我，这锅锅灶灶的小心烫着，来，想吃什么，妈给你做，去饭厅等着吧”
“妈，你女儿都24了，不是小孩子了，您养我这么大还没有吃过我做的饭呢，今天啊，您就当回食客，尝尝女儿的手艺”秀说着搂着母亲的肩膀把母亲推出厨房。
又是小餐桌，又是母女隔席而坐，秀站起身来为母亲夹自己做的早点。转身坐下时看见母亲悄悄楷去眼中的泪水
“妈，好吃吗?”秀小心的问着
“嗯，好吃”母亲细细的嚼着嘴里的食物。“真没想到，我的秀还有这么好的手艺，哎，秀，你在上海的这几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吗”母亲为女儿的成长而高兴同时也心疼这些年不在自己身边的女儿。没有了母亲的呵护只能自己照顾自己
“嗯，是的，刚到上海的那段时间，阿姨还给我做饭，可是做了我也不吃，后来人家也不给我做了，就开始自己学，我觉得这样挺好。不喜欢外人插手我的生活。
母亲看着秀，摸摸她的头发“哎，别人家的孩子都是掌上明珠，在父母的宠爱下长大，都怪妈心太硬，把我的秀送出去，这些年，我女儿吃了多少苦啊“
“没事，妈“秀笑了笑”我这不也长大了，就是因为您当年把我送出去，我才有了今天的能力啊”
“对了，你爸昨天打电话让你早点回去呢，你收拾的怎么样了，行李啊什么的，这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妈今天出去给你买好”
秀不由得一愣，没想到母亲会这么说。“没有啊，爸爸没有给我打电话啊，再说我干嘛提前回去啊，这才是我的家呢，妈，我们明天去转街好吗”
有一种爱，铭心刻骨，有一种深情，它就住在心里，不远不近。时间的风雨会带走浮华，而留下的，便是流连心底的守候与眷恋。
有没有认真想过，到底什么是等待，等待。等一个人的到来。待一颗心的靠岸。不去计较。岁月的苍白。也不在意，时间走得有多快。，因为你知道远方的那个她，会感觉到你的爱，与她同在。
在秀不在的那些日子里，家里就剩下母亲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街。一个人在黄昏里看着一家人有说有笑的从自己身边走过。在无数次走回院门时，母亲总是习惯性的回头她总是盼望着回头间，就能看见女儿在冲着自己微笑。
而如今，秀真的回来了，母亲，却变得小心翼翼。她精心照料着女儿的生活。可是，她还是感觉到了女儿内心深处对自己的疏远。哎，都怪自己，不该把那么小的女儿送出去，让女儿的成长过程中缺失了母爱。
而就在那个准备离开的夜晚，母亲的背影，深深印在了秀的脑海中。她突然发现，这些年，她的心里，只有自己。而母亲的心里，全是她。既然看到了母亲内心的独白，秀就想着要为母亲做些什么了。哪怕只是短短的几天呢
繁华的商场里。母女俩手挽着手，边走边聊，有说有笑。秀为母亲选中了一条淡红色的长裙。母亲摆摆手，说颜色太艳。秀却执意让母亲去试。母亲是知识女性，皮肤白。这身长裙更衬出母亲温柔娴静的气质。
转完街。秀和母亲坐在广场的长椅上休息。母亲说“以前都是一个人来广场上散步。常常看见一家三口有说有笑的从自己身边走过。就觉得特别羡慕”
秀搂着母亲的胳膊，把头枕在母亲肩上。“那您为什么不叫我回来啊”
母亲拉着女儿的手：“闺女大了 就要有自己的生活了，哪能老陪着妈啊“
深夜，秀一个人坐在桌前。桌上堆着几张资料和表格。那都是为了转户口回上海而要办的手续，握着笔的手扶在额头上。看着这些表格。秀突然觉得十分厌烦。她把面前的资料向前一推。抱膝坐在椅子上。她又想起母亲一个人做刺绣的身影，想起母亲为自己织的毛衣。想起在商场里，母亲拉着自己的手满脸的幸福与满足。想起那天母亲在广场上说的话。她甚至可以想象到，在无数个黄昏里，母亲一个人坐在广场上看着一家人有说有笑的从自己身边走过时，心里的羡慕与落寞。
秀突然想起那天和朋友见面时，曾听对方说过。小镇中学在招聘老师呢。虽然工资待遇不如上海那边好。可负担两人的生活应该还是可以的。想到这里，秀不由得露出了微笑。虽然已经是深夜，却一点睡意也没有。秀在心里认真规划着未来，两个人的未来。她知道不一会儿母亲就会进来给自己盖被子。所以就想坐着等母亲过来，和她聊聊自己的想法。
秀等了好久，母亲还是没有推开屋门。秀觉得十分奇怪。从她回来的那一天起，母亲每晚都会走进自己的卧室。为自己盖好被子。为什么单单缺了今天呢，要知道，今天 秀还有很多话想和母亲说呢。
秀悄悄走出房门。她是想看看母亲是否睡得安稳。透过母亲卧室的门缝，秀看见母亲皱着眉，在床上蜷缩着。双手抱着头。一副很痛苦的样子。站在门口的秀推开房门，向母亲床边冲去“妈，妈。您怎么了”秀焦急的询问着，眼角的泪如雨点般滚落下来
母亲睁开眼睛，看见坐在身旁的女儿。无力地笑了笑。“没事，秀别怕。妈没事，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秀着急的摸了摸母亲汗湿的额头。“怎么会没事。妈，我们去医院吧。”说着就要扶母亲起来”
母亲为秀擦去脸上的泪水“没事，妈这是老毛病了。十几年，都习惯了，吃过药睡一觉就好了。再说，天也黑了。秀一个人带妈去医院，太难了。”
秀却并没有听母亲的话。她扶着母亲坐起来。让母亲趴在自己的背上。拿起包。走出家门。楼道里，秀深一脚浅一脚的下着楼梯。小区门口，因为是深夜的门口。竟找不到一辆出租车。秀背着母亲，快步向医院赶去。
“妈。你再坚持一会。马上就到了”秀边走边和母亲说话，就像小时候。母亲背着高烧不退的她向医院走去。耳边传来母亲的呼吸声，那一瞬，秀突然觉得分外踏实。她还有母亲，她还和母亲在一起。
趴在女儿后背上的母亲，眼泪一颗颗掉了下来。只为这一夜，过往的所有等待都是值得的吧
医院的病房里，打上点滴的母亲安静的睡去。坐在床边的秀，握着母亲的手。出神的望着那张慈祥的面孔，想起母亲在家里说的话“十几年了，都习惯了”这些年里，母亲一个人扛过多少病痛与折磨啊。
因为有了等待，所以，便有了归来。那样多的日子，岁月折磨。又要凭借什么去相信未来，相信心中所念的人一定会回来。或许，唯有爱，才能担起这份等待。
家，因为有了爱而温暖。爱，因为有了家而深沉。傍晚的炊烟，家的门栏。是多少人的向往。是多少心的归宿。平淡忙碌的日子里，又是谁的守候，温暖了岁月，沉淀了真情。
家里的台灯下，母女俩一起绘制着那幅《花开富贵》。一针一针的缝，一格一格的绣。缝出女儿的心意，出家的温馨
“妈”秀低着头轻语道“我今天给爸爸打电话，说我不想回上海了”
“怎么突然这样想”母亲显然很吃惊。
“那边没有我的家啊，我要留在妈身边”
“傻闺女，上海那边有你的事业，有你的男友，就为了陪我，这些你都不要了?你舍得吗?”
秀抬起头，湿红的眼睛看着母亲“那当年为了我的发展把我送出去，您舍得妈?”
“哎”母亲停下手中的针线，摘掉眼镜“妈是觉得你在上海会有更好的发展，你听话，好好回去。等你有了自己的家。妈就去上海看你”
、
早上。秀和母亲在菜场买菜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秀走到旁边接了起来“不回上海。就分手。”是男友打来的。秀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母亲。轻声应了句“好，那就分手。”说完你就了电话。走回母亲身边，轻松，决然。男朋友又如何，千金小姐又如何。抛下这一切，她还有质朴温暖的小镇，还有眉眼舒泰的母亲。当然，还有家。
晚上，母女俩在家等电话。明天，秀就要走了。机票由上海那边买好。父亲会打电话通知时间和航班号。
电话响了，母亲接起来。却并不是父亲打来说有关机票的事。而是小镇中学打来。通知秀被学校正式聘为语文老师。
母亲挂了电话，回头看着女儿“秀，你想好了吗，真的不走了吗”
秀站了起来，看着母亲的眼镜“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母女俩都笑了，随即却都又哭了起来。两人慢慢走近，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街灯，又亮了。不过，这次落在地上的影子。不再是望穿秋水盼女归的母亲。而是一对相依相偎，永不分离的母女。
傍晚，街灯下，两个相互依偎的身影慢慢走来
“妈，我们学校组织了郊游，就在这个周末，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嗯，好的”
“妈，你的手有关节炎，以后咱不做刺绣了，我在家陪你说话 好吗”
“ 好，听我女儿的 可你别总操心我的事。24了 该谈男朋友了”
“妈，我这才回来，你就想把我嫁出去啊 不想多留我几年吗”
“ 看着你找到归宿，妈也就放心了 妈又不能陪你一辈子”
“我就要和妈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好，和我姑娘在一起，你陪着妈，妈也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