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萌发是春天

喜欢荒疏园土里的那一星嫩绿,它颤巍巍而起,像调皮的泥孩子,在跌倒的一瞬,给你嘎的一笑;喜欢原野寒风里的一层层新绿,它散漫随意,漫地铺展,看似不怎么新鲜,已然一日三变,绿满千里;喜欢春深似海的雄阔,那芳草碧连天的霸气,让我如见心仪的女子,心旌摇荡,心底愉悦……
春草,给我们希冀和生命暗示的春草,在心版上竟然这般鲜嫩,仿佛饱含着汁液,随时要滴沥下来。
带着母亲的嘱咐,我携着孩子在故园的小河边寻找。我寻找那一蓬野草。
风依然寒冷,田野不再寂寞。最惹眼的是麦子。一片碧绿,一片见首不见尾的麦海。我被这片墨绿淘洗,我变得清澈蔚蓝。时光真是奇怪,昨天还是孟浪的孩子,一晃,今天已然拖儿带女,已然有了白发。昨天,我曾经在这里收割猪草,那高过人头的麦垄,写满少年的稚嫩和纯真,写满锯儿草的土腥和生活的艰辛。我曾经和伙伴在这里玩耍,如海的麦地演绎少年友谊,成为记忆深处的美好。我曾经在这里捞鱼摸泥鳅,小鱼小虾还有野菜米饭,滋养了乡野孩子的翅膀,让我们足以飞得更高。许多年过去,许多年以来,漫长的日月告诉我生活除了苦难还有辛辣和甜蜜,生命正是在酸甜苦辣里且行且珍惜。行走在春日的田埂,我疑心自己正走在五月的江南。这一片绿得深沉、绿得醉人的麦海,撩起了季节深处的信息:太阳送来满畈火热,麦穗翩翩起舞,蜻蜓飞过麦田,麻雀又在唱响丰年的老调……
那一捧麦粒,在岁月的长河如此沉甸,如此执着地散发生活的幽香。
在临水的沟渠边,我找到了母亲说的野芹菜。它临水而居,清瘦甘美。细瘦的叶片,密层层,密层层连绵,延拓到岸上,延拓到水里,以致清澈的水中也是它的身影。
野芹菜之美不在它的叶,在根。轻轻地捏住叶片,铲刀笔直地下去,晃一晃,野芹菜已然脱离泥土。水中濯洗,叶绿根白,色彩分明,瘦小的是叶,肥腴白胖且颀长的是根。这样的野菜,做成菜肴不但色泽鲜亮,味道也极鲜美。我曾见到母亲煎出的野芹菜鸡蛋,半边金黄,半边碧绿,实在诱人。
一部烹饪史,写尽文人与野菜佳话。一株再普通不过的荠菜,多少人称道。荠菜营养丰富,还能治疗多种疾病,民间说它“阳春三月三,荠菜当灵丹”,甚至还流传“春食荠菜赛仙丹”。诗经说:“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可见其味美。唐代诗人白居易烹食荠菜留下名句:“时绕麦田求野荠,强为僧舍煮山羹。”清代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也作画题诗:“三春荠菜饶有味,九熟樱桃最有名。”苏轼也喜欢并大力推介荠菜,他在给友人的信中说:“君若知其味,则陆八珍皆可鄙厌也”。当然,口味的不同,爱好的有异也是可以理解的,杜甫爱马齿苋,温庭筠爱蕨菜,林林总总,一部野菜之大观跃然而出……
太阳已经探出脑袋。孩子们兴犹未尽。他们一窝蜂似的奔跑,忽然围着一兜蒲公英大叫,不得了找到了马齿苋……
故园依然旧样,荒疏,清寒。但是,我听到了脚步,春的脚步。它大步流星,大步流星。啊,那棵锯子草正在麦丛中探出触须,它该听到了春的信息,你看,它咪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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