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财神

送财神  文/巴木(四川) 十岁那年的腊月三十天,应该是我最难忘记的除夕了。中午,刚吃完团年饭,正在收拾碗筷,嘎嘎(外婆的称谓)拄着斑竹棍子来到我家。嘎嘎坐了十几个月子,只养活了我妈和幺姨,没有养活男孩,所以她特别溺爱我。她对我说:走,我们去做好事----送财神!因为说是做好事,我便兴高采烈来到嘎嘎家,她拿出几摞火纸,麻利的用剪刀裁成长大概40厘米、宽20厘米的纸条,叫我用她备好的笔墨在每条纸上写上“财神”。将近黄昏时,她用一个背篼背上这些“财神”,也给我备了个稍小些的背篼和一根短些的竹棍,别人问,她只说是走人户(走亲戚)。那夜,天上没有星星,只有黑雾掺杂着犬吠。深一脚浅一脚不知摸索着走了多久,在一个接近山顶处的岩洞口,我们停了下来。她划亮火柴,查看了洞里的情况,把我叫进洞坐在石头上,她便找来洞里村民存放的干柴,在我面前生起火堆。我们两一边向火(烤火)一边聊着天。而今,恍惚记得她絮叨着小孩要听大人的话、学好样、有孝心、有品行、不要偷抢赌博,未经人家允许不拿别人东西等等,我却在她“嘎嘎死儿无救”的自嘲自讽声中靠着背篓睡着了。忽然,把我摇醒,说鸡叫了,我们要继续赶路。我从大块吃肉的梦中惊醒,嘴上还流着口水,心里很是有些不愿不爽。后半夜里似乎有了点星光。我们沿着河沟(后来得知叫石灰沟)的石板路一直往下走,来到了明月湖边的龙王庙,嘎嘎进去烧了纸,作揖磕头祈求着菩萨保佑收到财神的每户人家都健康平安发大财......黎明时分,便带着我往回走。我们挨家挨户去敲门,惹得犬吠震山。我负责看护后边别有狗子攻击,很有些断后的大将气势。嘎嘎一边敲门,一边大声呼道:财神到,财神到,新年发财要不要?健康到,平安到,快快开门来接到! 从黎明到早晨,从山下到山上,一路走来,绝大部分农户热情开门把“财神”接了,粘贴在自家大门上后,给我们一些大米、或玉米、或红薯、或土豆等食物。当我们走到山梁上,见有户“洋房子”。那时,我们这儿的农村基本都是土墙、土砖或竹篾块建造的房子,习惯把少有的火砖修造的房子称为“洋房子”。嘎嘎说:我们最后只送这一家了。当来到这“洋房子”的院坝头,两条黑白大狗从两个方向叫唤着冲来,我们用手里的竹棍击退了它们的进攻。嘎嘎在阶梯上念道着送财神的话语。一位大约40多岁穿着有些讲究花哨的妇女从“洋房子”的灶屋出来,手里端着碗,一边骂狗,一边说:翠儿,把米缸里的米挖一小碗给她们。屋里大概十五六岁的女孩应了声,端来一碗米。在我打开背篓里的袋子装米时,三四个小孩从屋里出来看稀奇似的上下打量着瞧我们。花哨的妇女对着几个小孩大声说:你们要是不认真读书,将来就只有像他这样当个讨口儿!我们这里把乞丐、叫花子称着“讨口儿”。她一边说,一边看向我,且似乎在问我:不知道当讨口儿羞不羞人,好意思不?我听着她的话,脸一下子胀的通红。根本没有把“送财神”与“讨口儿”当同一回事。于是,心里有些愤愤的责备,觉得嘎嘎欺骗了我。她看着我红红的脸,气呼呼的样子,快速的收拾起东西,把我带离了“洋房子”。一路上,嘎嘎都在安慰我,似乎在给我赔礼道歉。回家的路,越走背篓越沉重,心情也越沉重。晚霞送出门,朝阳迎回家,那花哨女人的话,兴许对我后来吃苦耐劳性格养成很有些鞭策作用吧,那羞愧,至今督促着我珍惜当下的工作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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