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无路

 回头无路 我坐在一块被破碎的石块上，周围是比我高的蒿草。蒿草都已经枯黄了，都是莫名其妙的笔直和单调，无枝无蔓，我知道，在这只有矿渣和一点浮土的地方，草也只能苟延残喘。草中一条小径弯曲着，躲避着泥泞，这仅仅是很少人踩过的，所谓小径只是几串脚印和被踩到的草。回头无路，我刚才走过的，也只是这些，即使原来家乡的大路上也满是疯长的小树。山坡上的树木，越来越茂密了，几乎找不到我们原来放牛时走过的弯弯曲曲的小径。但那山的轮廓还是原来熟悉的样子。满山的桦栎树，正是色彩斑斓的时候，红黄绿相间，最美的色彩。十几年了，我们每年也只来两次，清明和十月一，这是我的故乡，这里长眠着我的爷爷奶奶，还有我早逝的父亲。在梦里，这些地方都是鲜活的，熟悉的山，熟悉的水，熟悉的山路，还有慈祥的父亲，沉默的看着我，或者和我说着什么。然而，眼前是荒芜的，只有那深深地刻印在灵魂深处的山的轮廓是清晰的，鲜明的。草根底下，新发的嫩芽是柔绿的，它们不想什么，只是无穷无尽地占领和蔓延，它们是自然，自然是亘古不变的，我们只是过客。今年的雨下的很多，我们县其他许多地方都受灾了，甚至有些人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猝不及防。很多乡亲都没有回来给亲人上坟，他们一定以为已经没有办法走到亲人的坟前，草深路断了。确实当时一定下了很多雨，小河比原来宽了深了，露出了许多原来没有看见过的石头，一大片一大片的滑坡赫然眼前。爷爷奶奶父亲的坟头，杂草和荆棘成片成片的纠缠，几年前我们新栽的柏树已经被藤蔓缠满了，我们几个费了好长时间才清理出来。但是四周，仍然是如林的杂草，野蛮的占领着我们曾经的秧苗随风起舞的稻田。我们跪在父亲的坟前，沉默着，内心充满着悲伤和永远不会忘记的往事。我看着左边，那条满是砂粒的一步三滑的路仿佛还在，父亲担着麦子，汗水湿透了他的衣服。我看着上边，漆黑的冬夜，母亲担着水桶到河里挑水，我们还在上边山洼家里热乎乎的火炕上熟睡着。而右边那山坡，那片毛栗林，粗壮的树木，纵横的枝杈，冷峻的黑色，树叶渐枯，黄绿相间，地上铺满了落叶，那是父亲猝然离世的地方，他生命的最后时刻还在辛勤劳作，我不忍多看！太阳照耀着被树木蜂拥挤压的山坳，纸钱炙烤着我们，又有什么真正的意义呢？子欲孝而亲不在！而我的痛楚，不能告诉他们，虽然他们的在天之灵一定知道，我满脸的憔悴，满眼的悲伤，满头的白发他们看得明明白白。没有人说话，没有鸟叫，甚至没有风声，只有我颓然地坐着，不见来路，不见去路。我打电话给儿子，他正在给他的母亲上坟，电话里传来三姐凄厉的哭声。  2021年11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