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金灿灿的麦田中央,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麦田和蓝天,麦地尽头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公路,公路上方悬挂着的一副巨型汽车广告牌。画面上汽车女郎的外形美艳、妖娆,但我的视线却被停留在她头顶上方的乌鸦吸引了。 此刻,我正在观察那只乌鸦,它张开翅膀,在半空中盘旋着,好像正在对我的眼睛虎视眈眈。它的身影和山坡尽头公路上的黑点交融在了一起。那个黑点逐渐接近、放大,然后“啪”的一声,变成一辆白色的吉普车。 我们一家人正坐在这辆吉普车上,准备驶向乞力马扎罗的雪山。 这是我期待了很久的旅行。 我把头探出窗外欢呼着,弟弟拿着妈妈喝光的空酒瓶爬上了车顶。他敲击着手里的酒瓶,庆祝着这美好的一天。直到我从后视镜里注意到一辆一路尾随着我们的轿车。 “他们打算来我们家拜访。”爸爸忽然想起来似的说道。 于是我们中断了冰山之旅,匆匆赶往家中。 我的家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荒原,唯有我们的脚下生长着金黄色的植物。 爸爸说打算把其他人藏起来,并将房子一齐搬到深渊下。临行前他们把我叫到跟前,告诉说我作为家中的长女,我已经足够强大。 “是的,爸爸妈妈。”我说。 他们略感吃惊地相互看了一眼,又继续说一直以来他们在我身上投资了很多,13个布娃娃、120套新衣服……以及从出生开始就未间断的潜能开发,虽然至今都没发现我身上有什么潜能。 “是的,爸爸妈妈。” “所以现在是你回报我们的时候了……” “好的,爸爸妈妈。” “你要去拦住他们……” “好的,爸爸妈妈。” 妈妈朝我脸上扇了一巴掌便抽泣了起来,她叫嚷着我是个自私的小混蛋,爸爸则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子,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我是真心想要帮忙。 车子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马路边上,上面下来了两个胖胖的男人。我叫嚷着,但是爸爸妈妈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也不抬头看我,甚至连我推他们都没有反应。我心急如焚,跑到外面想拦住那两个男人,但是他们用手里的黑色木棍,不断地将我推开。 当我重新跑回到这里时,荒原上只剩下一张木制的四方桌和一把椅子。 我哪儿都找不到自家的房子了。 此刻,陌生人们已经走到我跟前,他们问我家在哪里,我佯装摆弄桌椅,随手指了指山坡下面。他们点点头,狠狠抽了我一巴掌便沿着小路下去了。 我惊慌地跟在他们后面……他们站在山坡上向下看时,发现了妈妈和孩子们,就冲着那边喊叫起来。于是我决定抄近路,打算绕到他们前面……直到我遇到一个令人惧怕的斜坡……当我重新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正在和妈妈交谈。 我不敢直视任何人的眼睛,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我看到自己穿着一双灰色的球鞋,但是已经肮脏不堪,黑呼呼的,沾满了淤泥。我弯下腰试图把鞋子擦干净,但我发现无论我怎么擦,鞋子还是黑的,怎么也擦不干净。 妈妈看到了我,也给我沏了一杯茶。 “您慢用。”显然她把我当成了他们的同伙。 “……也许您们觉得我出卖了您们,但是我没有!” 她用托盘遮住嘴巴,发出了咯咯的笑声,好像我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妈妈,他们打了我……”我满怀悲愤地说道,同时又小心翼翼地,注意不去引起任何人的反感。 但是显然他们已经不在听我说话了。他们一人拿着绳子的一边在旁边教起了弟弟跳大绳。 那两个陌生人依旧坐着,从头到尾什么话也没说,喝茶完便走了。 他们走后,爸爸妈妈放起了鞭炮,这时老家惯有的驱邪仪式。当一切整顿完毕,他们开动房子又再次踏上了旅程。 “现在,你就是这里的新主人。”爸爸说着踩动了油门。汽车渐渐远去,弟弟从车窗里探出头来,不停的给我飞吻。 “……我说他们打了我呀!”我对着已经消失的汽车小声说道。 “……但是他们打了我呀……”我吼叫着向前奔跑起来。 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跌进了金黄色的麦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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