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事系列——外婆家门前的小河

那年大概7岁的样子，已经是阳历的三月份了，东北的春天的来的相对比较晚，所以尽管都说是阳春三月，但是其实表面是看不到春天的气息的，依旧是棉袄棉裤的穿着。

这年的我是从春节过后，一直在山沟沟里的外婆家玩到三月份，外婆家住在山沟沟里面，四面环山，高大点的山上基本都是苍松翠柏的，稍微平缓的地方都是用来耕种的，黄土板儿，很耐旱的，所以尽管土地不平缓，耕地不丰富，但是只要是能种的地方基本每年的收成还可以，外婆家门前是一排排的大树，然后树的旁边有一个不算大的河堤，在河堤和山地之间有一条常年流水的小河，说是小河，其实是马路同山地之间的沟形成的，水分充沛的年份，河水的深度也能达到一米多，浅的时候也有40-60公分深，就是不算太宽，大概有二米左右。这条河的源头不知道是哪里，因为是山区，所以整个河流都是弯弯曲曲的，高低起伏，就是顺沟而下而上的那种自然形成的，看不见源头也看不到尾部。

这条河给当地的孩子们带来了无尽的乐趣，也是山区的孩子唯一可以常年享用乐趣的地方，记得夏天的时候，孩子们在河里面游泳洗澡，那个时代山区的孩子们如果没有这条河的话，一年估计也洗不上几次澡的，没有见过哪个家庭里面有洗澡间的，每家孩子都很多，舅舅家算是孩子少的，就两个表哥，其它的左邻右舍的基本都是三五个，大人们每天忙于生计，也没有人去刻意的注意孩子们的卫生，没有人去管孩子多长时间洗不洗澡了的问题，但是庆幸的是他们有这条河，有的不怕冷的，都快秋天了还能去河里面扑腾扑腾的，干净不干净是次要的，主要可以在里面随便耍，最清晰的记忆就是夏天的时候可以拿着个小瓶子，在水里面捉鱼，那时候水一点污染都没有，清澈见底，哪里有小鱼一看就知道，大孩子们可以在深一点的地方，像我这样的小孩子就在很浅的地方，一玩儿就是一天，可以每天的玩儿，乐此不疲。

如果赶上秋天去外婆家的时候，那景色就更美了。秋天一到，河堤这边的树叶开始从一棵棵大树上一片一片的掉落下来，一半儿落在了河堤这边的路上，一半儿又落在河堤的另外一面的小河里，树叶一片一片掉落的时候在水流的带动下，就像一叶叶急行的小舟，漂向不知名的远方，那个时候想，要是小河流到我们家就好了，我可以在树叶上写上几句想爸爸妈妈的话在上面，让树叶给带过去；等到了深秋，遇到一个狂风大作的夜晚，整棵树的叶子被吹落下来，亮黄的、半黄的、半绿的，再加被吹下来的一些翠柏的翠绿的枝丫，甚至还有藏在草丛里面的生命力顽强的不知名的小花们，眼前展现的就是五颜六色了，一时之间，整条小河就变成了一条长长的行走着的五颜六色的彩虹，慢慢的慢慢的漂向远方，总是想，如果这么漂亮的彩虹永远的停留在自己的眼前该有多美好啊！

到了冬天，这条河就变成了山沟沟里孩子们的超级大型游乐场了，东北的冬天即冷又长，这条河从封河冻冰开始，能让孩子们玩上三四个月不止，那时候外婆家周围所有的孩子们都会溜冰，最小的有三四岁的，由哥哥姐姐带着玩儿，大的孩子十七八岁的都有。他们还玩着现在看来都算得上是很高级的体育冰上项目的，打冰溜、玩冰球、玩冰车，有的直接就把塑料底子的棉鞋当作冰鞋，在冰上给你舞动一番，长大了才知道有花样滑冰这个体育项目，现在看来，那个时候山沟沟里面的孩子们就玩过这些，舞动的也挺好看，每到这个时候大家都争着比赛做各种冰上器具，比如做冰溜吧，用的什么木头，削的圆不圆，侧面雕刻的画面漂亮不漂亮，冰溜的顶部作了什么造型没有，冰溜的底部装的是滚珠，然后大家再比赛打一打，最终最好的那个就被评选出来，那得到第一名的人，那个心情可不赐予现在得了什么发明大奖的得主一样，记得表哥有一年拿个“冠军”，晚上睡觉都乐出声音来了。再次玩冰溜已经是去年在济南游玩的时候，在一个景区的摊位边给儿子买了一个，这个时候的冰溜外形比那个年代漂亮了很多，随便在哪里都可以玩的很好，我想可能是机器雕刻批量生产的缘故吧，少了很多小时候的味道。

溜冰的话，那就更不用说了，三四岁的小朋友们，由哥哥姐姐们给做各种的漂亮的冰车，大的坐在冰车上，小的坐在大的怀里，然后就从一处带有坡度的地方开始比赛划起，那比赛激烈的程度，在当年也是很激动和惊心动魄的，很是过瘾。有的大孩子们，利用冰车原理，还自制了乡村版的溜冰鞋，但是由于工具有限不是很完美，有的时候不太好用，所以绝大部分的大孩子们直接用塑料底的棉鞋来代替了，这种鞋底越磨越光，在冰上玩的约久越好用。

春节过后来外婆家的我，实际是已经错过了玩冰的“鼎盛时期”了，只看到一些冰上表演的尾巴项目，因为春节过后，到了三月，尽管天气还算是寒冷，棉衣棉裤也还穿着，但是河的内部其实是开始慢慢的消融了，这个时候孩子们基本不大批量的在做冰上运动了，大不了就在冰上凿个洞，弄点小鱼什么的。我又是一个来自于城边且家门前无河的人，所以别说溜冰就是玩冰车都不会的，以前也很少在大冬天的住外婆家，所以即使赶上了山沟沟里孩子们冰上的尾巴表演，也把我羡慕的不得了，每天就求着表哥们，教我溜冰，教我玩冰车，因为水底下的融化程度表哥们是有经验的，他们很清楚，所以他们不敢也没有办法带我去溜冰或者玩冰车的，怕说不好哪里化出洞来把我掉进去，那可不得了，所以他们用各种讨好的方式让我改变初衷，每天带我去山上采野物啊，找新奇的玩意啊，但是就是不带我玩冰，孩子时期大概都有一种心理，越不让玩的就越想玩，越渴望玩儿，表面上的我平静下来了，实际上呢，确是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机会。

记得那天中午，表哥们已经开学了，舅妈和舅舅走亲戚去了，家里就外婆外公和我，午饭后，外婆外公都要休息一下，机会来了，我趁他们休息的时候，歪歪斜斜的抱着表哥的冰车还有划冰车的棍子就出去了，那个冰车对于一个7岁的小姑娘来说还是挺重的，但是为了玩，那个力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碎步紧着走，生怕被发现叫回来，最后把冰车放到河边的时候已经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把吃奶的力气都拿了出来才把冰车弄到冰上，因为没有划过也不会划，好不容易人坐上去了，但是却没有能力将冰车划走半步，最开始冰车动了动，根本就不是划走的，是完全靠屁股和两条腿蹭着动的，但是没有放弃，使劲儿的折腾，自己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冰车上，捉摸着怎么划了，根本也就没有注意冰面的实际情况，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抬头的时候自己有点蒙圈了，冰车的周围都是水，自己的鞋子衣服都湿的差不多了，冰车被俘在了一大块儿冰上，所在的这块儿冰同整片的大冰那里已经有一些距离了，要是表哥他们可能不算啥事情，三两下就能过去到安全的地方了，但是对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7岁小姑娘来说，直接被吓傻掉了，连哭都不会了，因为之前总听大人说小孩子不可以自己去玩水，有的小孩子自己去玩水的被淹死了的，这个时候心里是把自己当成了那个快被淹死的小孩子了，山沟沟里三月的中午，孩子们都上学去，路上基本上是没有行人的，也不知道不会划冰车的我，是如何把自己送到了离外婆家门口快一公里的地方，那个时候的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大概有午后两点左右了，我在那块浮冰上不知道又浮了多久，远远的听见外公的声音，喊着我的名字，后面又是邻居家舅舅的声音，边喊边隐隐约约的听他们劝外公说，没事儿，孩子丢不了，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哇的一下哭嚎起来，外公和舅舅们顺着声音找到了，他们找来一个锄头，钩住冰车的一角，连车带人的把我钩了出去。

原来是外公一觉醒来，发现孩子不见了，左邻右舍的都没看见，然后无意中发现少了一个冰车，就这样叫着邻居的舅舅们沿着小河向下游走来。这天向来威严的外公，并没有责怪我，而是抱起我，安慰了一番，带着湿漉漉的我赶紧回家换了一身衣服。多年以后回忆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表哥们还说呢，这也就是我，要是表哥们啊，估计外公得一顿棍棒伺候，就别提安慰了。再后来提起的时候大家都当笑话去讲了。

但是自那以后，自己读书了，再后来外公外婆相继去世，去外婆家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对于溜冰玩冰车这些事情也没有那么强烈了，慢慢的都淡化了，甚至后来都没有再碰过冰车，更不会在冰上舞动了。

去年同舅舅通电话的时候，聊到了门前的小河，舅舅说哪里还有小河哦，不知道什么原因都已经干涸好几年了，门前的大树们也换了几批了，春夏秋冬的再也听不见孩子们在河边的吵闹了，是啊，快三十年过去了，很多都已经物是人非了，留给大家的也只剩下回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