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米:献给勇敢长大的孩子

征文网 2021年12月6日文学快讯评论214 阅读5050字

几米 本名廖福彬,1958年生于中国台湾,绘本画家。出版《森林里的秘密》《微笑的鱼》《向左走,向右走》《月亮忘记了》《地下铁》《星空》《时光电影院》等作品,开创绘本新形式,兴起绘本创作风潮。

几米:献给勇敢长大的孩子

印象

在他的笔下世界

我们都未曾长大

“森林里弥漫着轻快的音乐,小兔儿和我踏在飘浮于空中的枕木,一步步向前跳跃,如踩着一个个美丽的琴键。我沉浸在悠扬的音符中,想起以前做过的梦……”1998年,当一本名为《森林里的秘密》的绘本悄然出现时,给人们带来了太多的惊奇,因为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风格──夸张比例和饱满布局构筑的富有视觉冲击感的画面,简练语言描述的魔幻故事,并不是在给孩子们讲成年人的冒险,而是在给成年人描摹他们童年时似曾相识的幻想世界。于是这本书一下击中了很多成年人的心,让他们记住了作者的名字:几米。

很快,几米的另一部作品《微笑的鱼》出版,再获巨大关注,有人看到他的悲伤,有人看到他的忧郁,有人看到他的顽强,有人看到他的不甘……在众目所视之下,几米带着“绘本作家”的标签开始引领一股创作风潮,一引领就是20年。

日前,在其创作20周年之际,几米携手“阅文集团·华文天下”,重新整理了以往的作品,一次性把三十多部经典及两部新作《忽远忽近》《不爱读书不是你的错》呈现给读者,《向左走,向右走》《月亮忘记了》《地下铁》《我不是完美小孩》《走向春天的下午》……看着这些熟悉的书名,恍然间才发觉,原来几米已经陪伴我们这么久了,尽管读者已经年岁增加,尽管几米今年也已60岁,但在他的笔下世界里,无论是作者自己还是我们,好像都未长大。

乍看上去,几米早年的作品充满寂寞、疏离与哀愁,然而细细品味,又能感觉到他最美好的执著追求,那种不轻易放弃的态度,能使人在迷惘中保留些许振作的微光。这应当是许多人在忙碌都市面对压力时的感受,而几米细腻的刻画,将人们平时难以言说的心理状态表现了出来,唤起了巨大的共鸣。

1999年,几米推出《向左走,向右走》,在阴差阳错的缘分中描绘了人的寂寞与渴求。这部作品后来被改编成同名电影、电视剧,梁咏琪、金城武、陆毅、贾静雯等明星的出演,孙燕姿的《遇见》主题曲的风靡,把几米和他的作品推向了一个高峰。此后数年里,几米几乎每年都有一部新作问世,并获得诸多奖项,其中包括比利时维塞勒青少年文学奖、瑞典彼得潘银星奖,等等。

多变的风格和内容,是人们对几米最常见的评价,虽然在人们的印象中已经很难去掉其“忧郁”之类的标签,但几米的作品里已融入越来越多的其他情绪,他说:“虽然当年那种帮自己打气的动机没了,换来的却是希望与读者分享故事的动力。”而这种动力,透过他的画与文字,一直变为他的读者的动力,推动着那些渴望生活、渴望美好的人们,一直奋斗不息。

我不太解释我的作品

怕会限制读者的阅读

记者:这次推出经典作品的宣传海报上写了一句话──献给勇敢长大的孩子,这是《月亮忘记了》里面的一句话,但是感觉能用来归结您所有的作品?

几米:我不太去多加解释我的作品,怕会限制了读者阅读,那是我不喜欢的事。有时遇到读者跟我分享他阅读的心得,可能是我都没想过的诠释,但读者分享的阅读脉络又言之成理,我觉得这样也很好,因此很抱歉我没办法去总结我的作品。

记者:20年过去了,回头看看最早创作的《森林里的秘密》,您眼中的森林发生变化了吗?

几米:当年创作《森林里的秘密》时,我也不太确定自己讲了什么样的故事,到现在我还觉得这个故事对我来说是神秘的──神秘却有着吸引力,会让人想要去探询到底那神秘的东西是什么。是梦吗?是未来吗?没有梦的城市好寂寞,当时我处在一个不敢奢望有梦的状况,只能眺望,只能冀求,远方像是神秘且充满无尽探索的。只是当时的我像是那个小女孩,哪里也去不了,只能远远地看着,想象有一只毛毛兔带我去远方……

记者:创作初期的灵感是如何得来的?

几米:人们都喜欢问创作者灵感何来,仿佛得知灵感来源的密径,就可以依循此法找到创作的快捷方式。其实我并不是那么相信灵感,因为天马行空的点子实在太多了,但真正能够确实转化进行的却很少,而其中能够执行完好的更是微乎其微。我深信唯有实作才能够激发出可行的灵感。我也常常整日思索,而不动手实作,最后全都是空想。我也曾经坚持要把一切都在事前规划好才开始,但往往到了实作阶段,之前所有精密的计划都被推翻。反而是不想那么多就埋头苦做,在煎熬中,所有的困难都会找到完美的解答。创作创作,创新实作啊。

“想”与“做”之间,不管经验多么丰富,都还是有差距,实际去一点一滴地琢磨,一步一步踏实完成,才是真的有进度,不管多么伟大的梦想,放在脑子里没能力、毅力、耐力去实践,都是空、空、空。总归一句话,不管有没有灵感,要直接去创作,实际做了,进入状态了,灵感就会出现,生活中里碰到的事想到的事,都会成为灵感的来源。但若不去创作,那些灵感终究会成为过往云烟,不会变成作品。

记者:很多人认为您的作品给人一种寂寞哀伤却又蕴藏着积极力量的感觉,这是您想给读者的吗?

几米:其实我没办法直接给读者什么,读者阅读的时候,是自己和作品互动,透过作品让自己激起力量或抒发情感,主要是读者愿意投入地去阅读作品。我反而会因为读者跟我分享他阅读时感受到什么,而受到鼓舞,其实是读者给我力量。

先有文字再去构思画面

做儿童绘本反而更困难

记者:诸多读者和您分享他们阅读您作品的感受时,有没有让您至今印象都比较深刻的?

几米:最让我有感触的是,遇到读者跟我说,我的作品陪伴他们度过一段艰难的时光,这时候往往我会被深深感动。读者支持我可以继续创作,我本来就万分感激,遇到这种说我的创作陪伴他们度过艰难时光的,我真的会觉得,我何德何能,作品可以得到这样的对待?也遇到过几位读者跟我说或写信给我,因为看了我的作品,所以开始从事创作──或画图,或拍电影,我也会很感动,但也觉得创作之路总是艰辛,不知道会不会误导了人家。

记者:当您有一个好故事去和大家分享的时候,如何避免让作品进入说教的状态?

几米:这我也不知道,说不定我也都是在说教,只是大家对我多有包容。

记者:您可以称为成人绘本的开创者,那么您对成人绘本有着怎样的理解?创作之初是希望给什么样的人看?

几米:我喜欢看绘本。很多人都觉得绘本是给小孩看的,但我希望非儿童的青少年读者、成年读者、“熟年”读者也可以享受绘本的美好。这些读者平常可能不会接触到绘本的信息,逛书店时,也不会去一般绘本陈列的儿童区,因此我就把书的尺寸做成跟一般书籍一样大小,把页数增加,不像童书绘本那样开本很大而页数很少。把我的绘本装扮成一般书籍的样子,如此就可以陈列在一般书区,让所有的读者都可以接触到。

记者:从一开始创作成人绘本,到现在也创作儿童绘本,是什么让您作出了这种改变?

几米:我创作的童书,一开始是跟英国和美国的出版社合作,因为他们邀请我画图,所以才进入这个领域。童书绘本有很多儿童心理和儿童教育上的细节要注意,我一开始是不太懂这些的,是跟这些专做童书绘本的出版社还有编辑合作,才慢慢了解。这些书籍都不是由我写文字──不管是跟国外的作者还是跟向阳老师合作,都是先有文字之后我再去构思画面。但我自己的创作还是会比较偏向于给大众读者阅读的,不限定是给儿童的,是先从图像出发。《同一个月亮》比较特别,是我自己画、自己写的童书,也是某天突然有这样一个适合童书的故事闪进脑海里,我就赶紧把它画出来。做童书和成人书是完全不同的,不是有图画就会适合儿童。我做过几份草稿想自画、自写童书,但始终还是在草稿阶段。对我来说,做专门给儿童阅读的绘本反而是更困难的。

记者:这种困难,除了您认为的有很多儿童心理和儿童教育上的细节要注意之外,还有什么原因吗?

几米:这些原因就够困难了,不是吗?我的作品往往是化简为繁的,把一开始简单的想法越弄越复杂,但童书要化繁为简,把复杂的东西简单说,因此创作童书对我来说较为困难。

记者:您也说过在画成人绘本时常遇到创作上的困难,一般是会被什么情况卡住?

几米:各种状况都有,有故事但没画面──对绘本来说画面很重要,还有主角的设定想不到合适的、没办法衔接场景、没办法合理化角色行动的动机、找不到说服自己的主题、想不到好的收尾方式……有太多太多的困难得要克服。

我常有些奇怪的念头

所以把这些都变成小孩子的话

记者:您的书里经常会有“彩蛋”,比如其他绘本中的角色会出现在另一部作品中,这样设计是出于什么考虑?

几米:这是希望有机会让以往的角色在新作品里出来和读者打招呼。毛毛兔出现最多次,因为它是我第一本书的主角,我总是想找机会让它出来跟读者踫踫面。其他不同书的角色,会在后来书里面的人群背景中出现,也是同样的理由,让他们出来和读者打招呼。有一个比较特别的是《幸运儿》的叙述者,就是《微笑的鱼》的男主角,但我让他在后半段才现身,因为《幸运儿》这本书是由于《微笑的鱼》才产生的创作念头。我觉得这是一种趣味,可能隐隐约约也是建立起某种他们都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架构。

记者:您曾经说过《月亮忘记了》,是送给朋友孩子的。还有哪些作品是想送给特定的人吗?

几米:《森林里的秘密》和《谢谢你毛毛兔,这个下午真好玩》是给我女儿的;《向左走,向右走》是给我太太的;《蓝石头》是给我的父母;《忘记亲一下》给我的妈妈还有勇敢长大的孩子;《星空》是给青少年朋友的,书上写着“献给无法和世界沟通的孩子”;《地下铁》献给诗人;《时光电影院》给电影。我也做了个小游戏,把《忽远忽近》献给《向左走,向右走》。

记者:平时除了创作,还会做点什么事呢?

几米:陪伴家人、看展览、看表演、看电影、上网、逛书店,偶尔会运动。

记者:您今年刚好要60岁了,觉得年龄对创作会有影响吗?

几米:有影响呀。我越来越早起,越来越早去工作室画图,但也越来越早休息,体力没有年轻时那么好,也不像年轻时可以用更多的时间去画图。时间和体力永远是创作上的最大限制。

记者:您的绘本中有很多是用小孩子的视角看问题,这是您平时的一种思考方式吗?

几米:那不是我刻意的,可能我的看法比较不同于主流观点,我常有些他人听起来会觉得奇怪的意见,所以我把这些都变成小孩子的说法。人们总是比较包容小孩有特殊的观点,对大人则是百般要求去合群。所以我把我出自一个大人之口会很奇怪的话放到小孩子的角色里,这样就不会奇怪了,哈哈哈!

记者:有人说,几米自己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您认可这个观点吗?

几米:某种意义上可以这样说。但我也觉得每个人都是小孩,只是身体长大了,但还是孩子,所以我们一直都着迷于纯真有童趣的事物。

记者:创作20年,让您感到特别有成就感和遗憾的是什么?

几米:有这么多读者喜欢我,我非常感谢、感恩,这也是很大的成就感。遗憾的是,我一直希望可以鼓励更多人来进入成人绘本创作的领域,但这件事好像不是那么简单可以达到。

记者:您今后的创作计划是什么样的呢,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全新的主题?

几米:目前正在画一本新的绘本,我想尝试画面和文字节奏感的试验,就像是音乐──光听音乐就感到美好那样,光看画面和文字的互动就感到愉悦。希望可以成功。

几米有话说

不辜负读者用年少岁月

来支持我的心意

从1998年开始,每年以一到两本书的节奏创作新书,忽焉20年了。一个创作者可以如此画着自己喜爱的图,持续20年,完全要感谢读者的支持,没有大家的支持,是不可能有这些作品的。

在出版处女作之前,我在广告界做过设计,后来画插画,但做得都不是很畅快。1995年我遭受血癌的痛苦,严重时一个喷嚏打出来,墙上都是血。这一场大病让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与生命的关系,审视生活中诸多事物的价值与意义。正是这样的反思,促成了《森林里的秘密》等作品的出现。

这些年来,越来越常遇到读者跟我说,我是读你的作品长大的。一开始我有点惊吓,但后来想想,从时间上看是可能的。后来再遇到读者跟我这么说,我都会很感动,也会勉励自己,不要辜负读者用年少岁月来支持我的心意,希望自己可以有更好的创作来回报读者。

原本我的创作是为了抒发我生病的哀伤和感触,鼓励自己面对生命的无常与变动,帮自己打气,没想到却在无意间也鼓励了别人,这真是人世间最奇妙的缘分。慢慢地我走出那股哀伤,持续创作之后,让我有很多故事想要诉说。

创作像是人生的路途,起起伏伏,当初我像是在人生的谷底,开启了创作的花朵,创作拉着我一步步从谷底走上来。生活有高有低,创作也有高有低,我从创作的起伏之中学着看待人生的起伏,永远留有伏笔,永远不放弃任何机会。谢谢大家喜爱我的书,谢谢你们这么多年来一直陪伴着我,期待我们未来可以持续走下去。

来源:天津日报 张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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