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森·怀特海《地下铁路》:美国奴隶叙事的暗黑童话

征文网 2017年11月30日文学快讯评论5,125 阅读5867字

来源:文艺报;尹捷

有两样东西我有权利获得:自由或死亡。如果我不能拥有一样,我就要拥有另一样。没人可以活捉我,只要我还存有一口气,我都会为自由而战。——哈丽特·塔布曼

以虚构的方式重审剖析奴隶制,似乎成了近年来美国作家写作和影视传媒的热点:小说有詹姆·斯麦克布莱德《上帝鸟》、保罗·比蒂《叛贼》、凯斯·雅阿《归去来》、詹姆斯·汉娜汉姆《美味佳肴》;影视剧则有重拍剧《根》、新剧《来自地下》、电影《为奴十二年》《被解救的姜戈》《捉拿》等。它们大都不是纯粹的历史作品,有些干脆就是寓言性的,充斥着“怪力乱神”与荒诞的情节设置,因种族关系的紧张而有意无意地介入到现实焦虑的情感状况,获得了某种程度上可称之为“一部很重要的作品,讨论了一个很重要的主题,我们当重点关注”的文化资本,进而成为观看/阅读的热点和传媒/文学大奖的常客。2016年8月,在美国文化史上时隐时现的奴隶叙事链又添新丁:奥巴马和奥普拉力荐的《地下铁路》正式出版;11月,科尔森·怀特海的这部作品获得2016年度美国国家图书奖小说奖。

《地下铁路》是一部考验作者/读者精神强度的残酷戏剧,充满血腥、暴行、死亡与绝望。它将饱受奴隶制和种族歧视戕害与摧残的黑人身体和心灵历史,编入黑人少女科拉穿越时空、寻找活路/母亲的“奥德赛”之旅。在行程中,科拉见证了内战前美国人的日常生活是如何被奴隶制所形塑,美国人蓄奴与废奴之战是何等残酷和一步步走向激化的。

小说的主线设置在19世纪上半叶的美国。整个国家日趋分裂,南部进入棉花资本主义的黄金发展期,工业化和城市化席卷整个美国北部,西部大开发也初见曙光。美国政府出台《逃奴追缉法案》,黑奴逃亡和保护逃奴的行为都成了罪行;大量关于黑人是上帝单独的造物、低等的人种,奴隶制是对黑人的保护,逃亡是他们漫游躁狂症发作的结果等奇谈怪论以解剖学、人种学和神学的面貌到处流传。

科拉生而为奴,是个弃儿。小说的主线是仿自托尼·莫里森《宠儿》的三代黑奴女性叙事。当祖母阿佳瑞还是非洲内陆的乡村小姑娘时,父母就已经被绑架了。她第一次看见大海是在被送上运奴船的时候。在船上经历两次不成功的自杀后,祖母放弃了努力。一次次地被贩卖、拍卖和转让,不断被估价、再估价的经历,让她很快发现了奴隶制背后的资本主义逻辑——马克思在稍后时代集中思考的物化/异化问题:黑人就像物品一样,都是有价值的,其价格总是随着市场需求的变化而摇摆不定。她最终来到位于佐治亚州的兰德尔种植园,先后有了3个男人,在棚屋木板上生了6个小孩,只有科拉的母亲梅布尔活过了10岁。最终阿佳瑞因中风死于棉田。梅布尔不像阿佳瑞这样认命。怀上科拉时她的丈夫因发烧死去,在绝望中度过10年后,她又遇上最好的朋友投缳自尽,终于将熟睡的女儿从身边轻轻推开,选择了逃亡。当自由就在眼前之时,她想起被抛弃的女儿,又决定回到种植园,在回来的路上被沼泽吞噬。梅布尔是《宠儿》里塞丝那样的形象,一个充满歉意、试图救赎对女儿遗弃之罪而终不得的母亲。

科拉继承了祖母的坚韧、睿智和母亲的安静、执拗,身体结实,沉默寡言,没有受过教育却拥有丰富的内心世界和敏锐的判断力,是天生的倾听者和观察者。她的人生观主要来自口口相传(“奶奶说”和“妈妈说”),秉承绝大多数黑人女奴的“活下去”哲学。“定量配给”的苦难生活和母亲的抛弃,更让她成为早熟的犬儒主义者,对听到、看到的一切都充满怀疑。母亲走后,她在奴隶主的虐待、对母亲的怨恨和周围奴隶的白眼中,像野草般野蛮生长,惟一的“财产”是传自祖母的不到3平方米的菜地。当她的菜地被人侵占时,她挥起斧头捍卫继承权,迎来了被玷污、被捆绑、被殴打的少女时代。这时,种植园购入了一个黑人男性奴隶凯撒。他受过教育,鼓动科拉和自己一起寻找传说中的地下铁路,逃往象征黑人自由和幸福的北方。科拉断然拒绝:“白人总是试图慢慢杀掉你,有时他们想着快点杀掉你。为什么要让他变得轻松?这是一种你可以说不的工作。”后来,为保护同是弃儿的切斯特(其父母被卖)而遭受暴虐成性的奴隶主特伦斯的野蛮毒打,并目睹针对逃奴的残忍火刑后,科拉终于明白“逃或者死”的道理,在凯撒的再度相邀下,带上一包自种的甘蓝,踏上了寻找“奶与蜜之地”“迦南”的“出埃及”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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